208 偷袭
秦国边境的一座小城里，装饰得并不华贵的城主府内，屋门紧闭的后院一间屋子里。
铜镜歪歪扭扭的镜面里，倒映出一个娇媚的女人面孔。
她脸上的五官，虽然还保留着几分娃娃脸的样子，但是眼梢眉目里，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几分结婚后女子的风情，她的一双比常人大上几分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给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平白添加上几分朦胧的面纱，却是越发显得迷人。
镜子里衣着华贵的女子后面，是一个穿着略显素雅的少女，一副未出阁女子的打扮，清秀之中透露着几分楚楚可怜，正在给前面的女子慢慢地梳着头发。
那女子自然便是卫珠，而她身后的侍女，自然是她的贴身侍女，敏儿无疑了。
卫珠打了一个哈欠，眼神扫过镜子里她和贴身宫女的倒影。
一大早的，她便被鞭炮声吵醒，翻来覆去，试图再睡一下，但是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她索性爬了起来，叫敏儿给她梳洗头发。
这会儿坐在镜子前面，她却是又有几分困顿，连连打着哈欠，眼角都带上了一丝微红，一地晶莹的泪花，顺着睫毛在卫珠的脸上滑落开来一滴泪水，然后直直掉落在地上，溅了开来。
这时，卫珠的门外又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音，今日是正月初一，一大早，到处便是鞭炮声。
天才蒙蒙亮，大街上的鞭炮声便是接连不断地响起，知道现在也未曾停歇上片刻。
似乎这个国家，已经忘了，他们刚刚死了一个君王，人人沉浸在过年的欢天喜意里，除了——
卫珠。
她看着镜子里的敏儿正在给她梳拢起一个略微喜庆一些的头发，微微蹙起柳眉，更显得几分娇媚。
敏儿却是没有发现，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给卫珠梳发髻。
“娘娘，今儿个是正月初一，奴婢给您梳起一个喜庆一些的头发。”
正在专心致志给卫珠梳头发的敏儿没有发现卫珠脸上的异样，还说了一句。
“不用了，今年本宫不想梳喜庆的发髻。”
卫珠突然闭上眼睛，说了一句。
她脸上的神色平静自然，没有半点喜色，似乎这年节，与她无关一般。
“娘娘恕罪。”
敏儿吓了一跳，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卫珠睁开眼睛，没有安慰敏儿，她看着镜子中间的自己。
二十岁不到的女人，本该如花一般的年纪，却要开始凋零，因为她孤零零地开在原地，无人欣赏。
“给本宫梳一个素雅一点的发髻。”
卫珠说道。
“诺。”
敏儿低着头，急忙应了一声。她不敢怠慢，快步走近卫珠，默默地把卫珠头上的发髻拆了，把她头上的装饰品拿了下来，重新一点一点地给卫珠梳头。
敏儿的动作温柔娴熟，卫珠一头乌黑发亮如瀑布一般的头发，在她的掌心跳跃着，梳跳动之间，几下里，敏儿手中的头发，很快变成了另一般的模样。
卫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花一般的年纪，却早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阳光，神色之间，带上一种失去夫君的妇人才有的忧愁。
敏儿梳着头，抬起头期间，在镜子里看到了卫珠的样子，默默叹息了一口气。
看到这样子的皇后娘娘，她总是忍不住心疼。
敏儿不知不觉把这口气叹了出来，卫珠却是听到了。
“叹气做什么？”
卫珠问。
“娘娘，奴婢就是担心您，”敏儿抿了抿嘴唇，“今儿个过年，外面一片欢天喜地，您也应该高兴一些才是。”
卫珠眼里透过一抹哀伤。
“两国交战，百姓流离失所，到处血流成河，人人朝不保夕，这个时候，有什么好高兴的。”
敏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娘娘，奴婢虽然人微言轻，但是奴婢自小过的是苦日子，小时候有一口饭吃，对奴婢来讲，那便是天大的福气，跟过年一样开心。奴婢没有办法想那么多，只知道过年了有新衣服穿，有肥肉吃，所以欢天喜地的。”
她开始梳拢起卫珠的头发，“娘娘，日子再苦，还是要过下去的，没有过不去的坎，有时候过去了，您便会回想起来，好像昨天经历过的也没有什么。”
镜子里的卫珠睁开了眼睛，她盯着身后的婢女，眼神微动，似有所触动。
这时，敏儿又劝了一句。
“更何况，皇后娘娘，如今您身子可不止是您自己，还有小皇子呢，为了他，您也应该开心一些才是，这样子，小皇子才能长得好。”
卫珠闭上了眼睛。
她半天没有回话，敏儿在心底里叹息了一句，继续给卫珠梳头。
这时，卫珠又睁开了眼睛，漂亮的杏眼里面，几丝哀愁几不可闻。
“你说得对，敏儿，再给本宫换回喜庆一些的发髻。”
“是，皇后娘娘。”
敏儿脸上一喜，急忙靠近卫珠的梳妆台，给她换回原来的发饰，虽然卫珠如今在守孝期间，但是今日毕竟是过年，多戴上一些个首饰，只要不是大红，倒也是没有什么。
卫珠叹息了一口气。
“敏儿，一会陪着本宫出去走走，本宫要去晒晒太阳，透透气。”
“好的，娘娘，您现在多出去走动才是好的。”
敏儿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卫珠梳头，一边说道。
卫珠看着镜子里忙里忙外的少女，唇角微勾。
“本宫有你陪着，自是好的。”
敏儿有几分腼腆。
“皇后娘娘又谬赞了，这些本该是敏儿的本分。”
卫珠又想起了什么。
“敏儿。”
敏儿急忙询问。
“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
屋子内，卫珠和敏儿低声交谈，传到了屋门紧闭的房门之外，已经几不可闻，而屋子拐角处，无人注意的时候，不知道何时，站着一个人影，他身形清瘦，脊背却是挺得笔直，一身青色的棉布麻衣，在冬日的寒风之中不停地刮着。
这个秦国边境的小城，今天一大早，满大街都是鞭炮声，人人欢天喜地地奔跑着，似乎战火绵延不到这里，这里俨然一片世外桃源。
大街上，有舞狮子的，舞龙的，杂耍的，小孩子跟在锣鼓班子后面，满城乱跑，呼喊着，叫唤着。
有孩子的母亲找不到自己的孩子，急的到处询问人家，一转眼，却见自己家的娃娃正跟在杂耍班子身后，消失在了拐角处，她气得抓起身旁的鸡毛掸子，便往那大街上的拐角追去。
“小兔崽子，没跟老娘说，你便到处乱跑。”
那小孩一见自己的娘亲追了过来，本来一脸喜色的，瞬间吓得惨白如雪。
“亲娘哎，今儿个过年，你砸还打我。”
一边喊着，一边还跑得飞快，好像是一只兔子一般。
他娘亲气得快速追着他跑，一边跑一边喘气。
“我打死你这小兔崽子，你也知道过年，大过年的跑了个没影，害得老娘到处找你，你别跑，再跑你就别回家了。”
“不跑你还打我，我又不傻，娘亲你除非答应不打我。”
那小孩却是在她的追赶下跑得越来越快。
“你还反了你，还敢，还敢，威，威胁老娘。”
他娘亲已经气喘吁吁。
整个小城到处在呼喊着，似乎人们都沉浸在了过年的喜庆里，忘了秦卫两国交战的这一回事。
就连那巡逻的士兵，也沾染上几分过年的喜庆。
有几个小孩拿着冰糖葫芦跑上前去。
“官爷，辛苦啦，大过年的，给您吃一个。”
那士兵“哈哈”大小，几人接下了百姓的冰糖葫芦。
大街上，一个小贩坐在路边，吆喝着生意。
“大哥，来买个橘子吧，大吉大利啊。”
“你这橘子怎么卖？”
那路过的青年询问。
“便宜。你先尝一口，不好吃不要钱。”
那小贩嘻嘻一笑，掏出一个橘子，就要递出去，这时，突然一把火箭从天而降，射到了他的脚边。
小贩吓了一跳，急忙倒退一步，那火箭上的火却是燃烧到了他的筐子上，猛地炸了开来。
“啊，我的橘子。”
小贩惨叫一声，欲要扑上前去，那大火却是越燃越烈，突然之间，又有几支猛箭带着熊熊大火射来，小贩被逼得后退几步。
“笃笃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嘟嘟嘟嘟，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嘟嘟嘟嘟，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铺天盖地的汽笛声突然响起，伴随着的还有锣鼓声，喊杀声。
“不好啦，敌军攻城了！”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出了一句，整个大街上开始慌乱起来，人人开始往家里面跑去，有小孩子跑不快的，摔倒在地上，开始“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地大哭。
“娘亲，娘亲你在哪里啊，娘亲，娘亲。”
不远处，正在找他的农妇一脸着急。
“狗娃，你在哪里，快点回来，狗娃？”
她着急地欲要抓住旁边的人询问。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家的狗娃？”
“没有，没有！”
那人急急忙忙应了一句，推开了农妇，转身快步离去。
铺天盖地的火箭开始不停地射进城墙内，哀嚎声，惨叫声，哭喊声开始响起。
有官兵在城墙上开始喊叫。
“快，不要发呆了，敌军攻城了！摆阵，摆阵啊！”
然而，就在那官兵喊叫期间，不少士兵因为没有准备，被射中了要害，直直从城墙上摔落下来。
眨眼之间，这个边境小城便变得满目疮痍。
城主府内，卫珠转头看向屋外。
“这是什么声音？”
敏儿诧异转头。
“没有声音啊。娘娘？娘娘！”
她吓了一跳，因为卫珠已经推开了她，朝着门口走去。
“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声音是从城主府外传来的，快，跟本宫出去看看。”
同一时间，城主府议事厅里，黎清池已经一脸漆黑的站在了屋内，城主和此地的守城将军皆是各个脸色不佳。
黎清池抬起头询问。
“现在战况如何？”
那城主老脸皱成了风干的橘子。
“启禀大人，卫军趁着过年偷袭，我军一开始便是死伤不少，而且——”
黎清池抬起头，看着那城主。
“而且什么，不要吞吞吐吐。”
那城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我城只有三万守城军，目测敌军却有七八万。”
他这里本就是一个不太富裕的秦国小城，三万守城军已经是足够，平日里也没有人回来攻打他这么一个小城，谁知道这卫国人发的什么疯，突然派了这么多人来攻城。
不过两军交战，不比和平之时，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黎清池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
“我军只有三万，敌军有七八万之多？”
他转向一旁的守城将军。
“现在联系援军如何？要有多久才能赶到？”
“这。”
那守城将军也是一脸急色。
“现在联系旁边的援军，最快也要两天才能赶到，只怕到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他这三万守城大军，如何能支撑得到援军到来？！
黎清池背着手，看着门外。
“守不住也得守着，皇后娘娘还在这里。”
皇后娘娘如今怀有身孕，绝对不能落到敌军的手里。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黎清池一拂袍子。
“快，带我去城墙上看看战况。”
“这，黎军师您怎可以冒这个险？”
那城主有些为难地出声阻止。
黎清池转过头来。
“现在去城墙上及时观战才能了解最新战况，更何况多少守城军还在城墙上守城，他们的性命难道就不重要？！”
说着，他转身便要往门外走去。
“我虽然是一介书生，但也是七尺男儿，绝非贪生怕死之徒，不必多说，现在你们都随我出去城墙上观战，以便想出应对之策。”
就在黎清池与此地城主争执之时，门外又响起了一声战报。
“报！——”
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进来，他满脸漆黑，普一进来，便是狼狈地跪倒在地。
“不好了，军师，城主，将军，敌军越战越烈，快要爬上城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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