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送葬
“皇后娘娘，您今儿个可得开心一点，不然陛下看到了，也会难过的。”
卫珠坐在镜子前面，一脸呆滞地看着对面打扮得端庄素重的自己。
镜子里面的少女，长着精致的五官，一张娃娃脸却有些消瘦了，双眼呆滞无神，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早已经失去了神采。
镜子里面少女身后的侍女正在给她梳妆打扮，换上一身素白的装扮，不到二十如花期一般的女子，头上却开始梳上妇人装扮，带上一朵朵的白花。
卫珠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一直静坐的她突然出声。
“给我梳得好看一些。”
今天头七，他会回来看看。
所以，她要打扮得好看一些。
敏儿诧异了一瞬间，看到镜子里面双眼无神的少女，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赶紧低下了头，掩盖住了自己的心情。
“是的，皇后娘娘。”
敏儿顺从地应声道。
说着，她急忙拿起梳子，给卫珠梳妆，动作却是颇有一些急切，指尖也是有些许颤抖。
小宫女顺从地低着头给卫珠梳妆，头也不敢抬，只有她的睫毛隐隐约约颤抖着。
过了半柱香左右，秦国主帐之外响起了声声钟响，卫珠突然站起了身子。
“走罢，时辰到了。”
今日的卫珠一举一动格外端庄肃穆，一举一动没有出半点差错，似乎早已经从丧夫之痛走了出来，但是唯有熟悉她的人可以看出，她的眼睛，早已经失去了往日那一般的神采。
卫珠站在镜子前面，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转身朝着秦国主帐大门走去。
“娘娘，您等等我。”
敏儿急忙把梳子往镜子前一放，小跑着跟上去。
如今卫珠心态不好，敏儿生怕她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情，一举一动都不敢离开眼睛。
卫珠顿了顿，又加快了步子。
“那你走快一些，不要让他久等了。”
她神态自然着说着秦文轩，似乎他还没有离去一般。
卫珠说着，掀开了秦国主帐大门。
“是。”
敏儿急忙应声。
卫珠大踏步地朝着秦国营地中央走去，那里，秦文轩正在静静地等着她。
今日是头七，头七过后，秦文轩的棺木，便要送去秦国皇陵，放置事先早已经修好的陵墓里面，历代帝皇的陵墓，都会倾尽他们一生，一直修建，唯有秦文轩的陵墓，才开始督造，便要匆匆完工。
但是，如今也没有人在意这些。
卫珠目标明确地朝着秦国营地的中央走去，一路上跟她打招呼的士兵小将们神色不屑，敷衍性地跟她请安，她也不在意。
她急匆匆地朝着秦文轩所在的棺木那里走去。
那里，他在等着她。
她要快些。
更快一些。
更快一些。
更快一些。
他今天要回来。
她总是让他等着她。
不能再让他等着了，不能再让他等太久了。
她今日特地梳妆打扮过了，就是想让他记住自己，不要忘了。
“娘娘，皇后娘娘，您慢些走，奴婢跟不上了。”
敏儿小喘着气跟在卫珠身后，便跑着便伸出手。
卫珠却没有理会她，反而加快了步伐。
“你快些走，今日他回门，不能让他等太久了。”
说着，卫珠已经不自觉地提上了轻功，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地着。
“是，是，皇后娘娘，您等等我啊，奴婢不会武功。”
敏儿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喊叫。
“我先走，你记得赶紧跟上。”
卫珠说完，便已经消失在了敏儿的视线里面。
待敏儿气喘吁吁地到达秦国营地的正中央，卫珠已经站在了那里，她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棺木。
敏儿抿了抿嘴唇，站在了卫珠的身后。
“哐当，哐当，哐当。”
丧钟响起。
周围开始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音。
“哐当，哐当，哐当。”
丧钟再次响起。
抽泣声音更甚。
唯有卫珠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她的神情呆滞，似哭似悲，又似乎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眼里只有那个棺木，又似乎那个棺木与她无关，她一个人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哐当，哐当，哐当。”
丧钟声音再次响起。
周围的哀嚎哭泣声音更甚。
“皇上啊，呜呜。皇上啊——”
“皇上啊，皇上啊，皇上啊。”
“皇上啊，皇上，呜呜呜呜呜，皇上啊。”
随着丧钟的声音越来越响，周围的哀嚎哭泣声音越演越烈。
“皇上啊，呜呜。皇上啊——”
“皇上啊，皇上啊，皇上啊。”
“皇上啊，皇上，呜呜呜呜呜，皇上啊。”
“陛下，皇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皇上啊。”
“皇上啊……”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响，
“皇上啊，呜呜。皇上啊——”
“皇上啊，皇上啊，皇上啊。”
“皇上啊，皇上，呜呜呜呜呜，皇上啊。”
“陛下，皇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皇上啊。”
卫珠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最前方，她呆愣愣地站着，目光有些哀泣。
站在棺木旁边的秦国右相黎昕这个时候突然出声。
“时辰到了，该启程了。”
于是，卫珠身后的哀嚎哭泣声音越演越烈。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皇上啊。皇上啊。”
“呜呜呜，皇上，皇上啊，皇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皇上，皇上啊，皇上。”
“皇上啊，皇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三声丧钟再次响起。
“哐当，哐当，哐当。”
“起。”
秦国右相黎昕看着面前的棺木，一脸严肃地说道。
周围走过十六个士兵，齐刷刷地走到棺木的一角。
“蹲。”
秦国右相黎昕又说了一句。
十六个士兵齐齐蹲下。
“扶。”
秦国右相黎昕又说了一句。
十六个士兵齐刷刷地双手靠在棺木旁边，准备扶起棺木。
“起。”
秦国右相黎昕又神色严肃地说了一句。
十六个士兵一齐用力，扶起棺木。
“走。”
秦国右相黎昕看着棺木又说了一句。
十六个士兵齐刷刷地抬起棺木，朝着秦国营地的门口走去。
“呜呜呜，陛下，陛下啊，陛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陛下，陛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陛下，陛下，陛下啊。陛下。”
“皇上啊，皇上……”
“……”
周围的哀嚎惨叫声越演越烈，但是里面有几分真心假意，却是没有人知道。
卫珠抬头看着那棺木越走越远，朝着秦国营帐门口走去，她突然发了疯一般跑了起来，冲着那棺木跑去。
“皇后娘娘！”
秦国右相黎昕反映过来便看到卫珠如一阵龙卷风一般地刮过他的面前，他失声叫了一句，急忙跟了上去。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
周围的一圈人失声尖叫了起来，急忙朝着卫珠的方向赶去，而此刻卫珠已经趴在了秦文轩的棺木上面，她失声尖叫着。
“不要，不要带走他，他没死，他没死，他说要陪着我一辈子的，他怎么可能死？！他怎么可能死！”
卫珠发了疯一般地趴着棺木，失声尖叫，试图阻挡秦文轩的棺木离去。
棺木被她趴在一旁，导致摇摇晃晃地。
此时，秦国右相黎昕依旧赶到了卫珠附近。
他大声喊叫。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皇后娘娘拉开！”
周围的一圈人楞了一下，急忙七手八脚地上前，试图拉开卫珠。
但是此时此刻卫珠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爆发力，她尖叫着，用力扒着棺木，双手已经出了青筋，却依旧是死死扣着棺木不动。
“不要，不要拉开我，我要去陪着他，我要去陪着他，不要拉开我！”
卫珠死死地抱着秦文轩的棺木，尖叫着，不愿意松手。
周围的一圈子人七手八脚地试图拉开卫珠。
“皇后娘娘，您不要这样子，陛下已经走了，陛下已经走了！”
“皇后娘娘，您快些个走开，陛下已经走了，已经走了啊！”
“皇后娘娘，您快点松手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您快点松手啊，陛下已经走了啊皇后娘娘！”
周围的人一边劝告着，一边试图坚持拉开卫珠，但是收效甚微。
卫珠疯了一般死死地趴着秦文轩的棺木，眼泪一滴滴地从她的眼眶里滴落。
她大声地尖叫着。
“他怎么可能走，他怎么可能走？！他说要陪着我一辈子，他说要陪着我一辈子的！我不信，他还没走，他还没走，他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他说过没有皇兄我还有他，他怎么可能走？！他怎么可以走！”
卫珠死死地趴在秦文轩的棺木之上，大声地尖叫着。
“我不信，我不信，秦文轩你给我回来，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你说你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你说你要陪着我一辈子的，你怎么可以走呢，你怎么可以放着我不管呢？！”
“皇后娘娘，您快些松手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您这样子不行的皇后娘娘！陛下已经走了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您快些个松手啊皇后娘娘，陛下已经走了，已经走了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您快些个放手，陛下的棺木还要送回陵寝啊！”
“皇后娘娘……”
周围乱七八糟地叫成一堆，一群人七手八脚地试图拉开卫珠，却依旧是没有效果，卫珠死死趴着秦文轩的棺木，前所未有地爆发出所有的力气，就算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也分开不了他跟秦文轩的棺木。
秦国右相黎昕站在一旁，大声吼叫着。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点把皇后娘娘拉开！陛下的棺木还要送回皇陵！”
“相爷啊，不是我们不想拉开，是皇后娘娘的力气太大了。”
不知道是谁抽空回头说了一句。
一圈子人乱七八糟地闹成了一团，唯有不远处，秦国右相之子黎清池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去扒开卫珠与秦文轩的棺木，他有些不忍心地撇过头去，不敢再看卫珠的样子，而敏儿早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站在一边，喘不过气气息来。
“你们不要拉开我，不要拉开我！秦文轩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快点给我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啊！”
卫珠咬牙死死地趴着棺木不放，就是不愿意松开手，她的手掌早已经青筋暴起。
她死死地抱着棺木不放手。
“秦文轩，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你说你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你说你要陪着我一辈子的！你说过的，你这个骗子！骗子！”
周围的一圈子士兵将士官员都七手八脚地拉着卫珠，试图分开她与秦文轩的棺木。
“皇后娘娘，您快点放手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您快点放开陛下的棺木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放手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走开，走开，你们这一群骗子！秦文轩没死，没死！他说他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他说过的，他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死？！”
卫珠尖叫着，不愿意放开手。
就在他们一群人持续挣扎尖叫的时候，黎清池终于转过身来，看看着哭闹着死死趴着棺木不放手的卫珠，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您再这么闹下去，会打扰了陛下的安眠，误了吉时的。”
黎清池的声音不大，却意外地听进了卫珠的心中，她愣住了，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
周围的一圈人见她松开了手，舒了一口气，也有不忍心的，撇过了脸，不忍心去看此刻卫珠的样子。
卫珠一点一点慢慢地松开手，站回了原地，抬起头来，看着棺木。
秦国右相黎昕眼见周围回复了平静，舒了一口气，他看着秦文轩的棺木，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走。”
于是十六个士兵齐齐抬步，慢慢地抬着秦文轩的棺木朝着秦国营地门口走去。
卫珠站在了原地，身后是一干秦国士兵将士官员。
她的背影孤单寂寥，已经停止了哭泣，但是，动作却是说不清的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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