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当时的我们（二）
第二天集合的时候，林雅璐看得出教官的脸色不是很好，好像有一股气憋在肚子里，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她就朝全班的人吼道：“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所有人吓得赶紧在自己的位子站好。
她冷冷地看着这群惊慌失措的少男少女们：“你们知道你们寝室扣分了吗？”看他们一脸茫然，她又继续说道，“才第一天就有两个寝室不合格，你们红旗还要不要拿了，班主任特意叮嘱我要对你们严格要求，好了，哪些同学是205寝室的？”
林雅璐的心里咯噔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但随后就无奈地接受了事实，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扣分原因是地上有脚印，你们拖个地都不会拖啊。”
不可能！出门前都检查过了，怎么会有脚印？林雅璐气得牙痒痒，断定肯定是宿管阿姨故意找茬。
虽然这个母老虎有点发神经，一点小事都一惊一乍的，但季璇、杨舒涵、温宁宁三个人还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林雅璐，不用说，她们要倒霉了。
林雅璐与她们对视了一眼，愧疚地低下头去。
教官瞥了一眼她们寝室，又继续说了下去：“403寝室是哪些同学？”
林雅璐环顾四周，竟然发现左荣成杰举起了手，左荣的脸上很风轻云淡，完全不把教官放在眼里，成杰则是歪着头，像看耍猴一样看着教官。
“不知道学校不让带手机吗？寝室扣分的同学，罚一组蛙跳，再写一篇检查，好好反思反思，别的班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母老虎劈里啪啦发泄了一通之后觉得痛快多了，得意洋洋地接着指挥训练。
林雅璐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队列，走向一百米的跑道，鲜红的跑道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像一个咧着嘴看笑话的魔鬼。
她蹲了下来，手放到背后，开始跳了起来。火辣辣的阳光像个巨大的火炉，不把地面上的人烤熟誓不罢休。不一会儿，林雅璐的脸颊上就出现了两抹高原红，汗水顺着脸颊和头发滴到了跑道上，很快消失不见。
林雅璐呼吸紊乱，腿也软趴趴的像是要塌下来，一边跳一边在心里骂：“什么破学校，什么破教官，就不应该来这个鬼地方。”
忽然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少年，那个人的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正是左荣。他一边跳一边说道：“放宽心，就这点小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坚持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好像，事情也没想象得那么糟糕。林雅璐的心里的负担似乎减轻了一点，她悄悄地往左荣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小声问道：“话说你们寝室带手机为什么被发现了？”
“唉，别提了，成杰那个臭小子，闹铃没关。”左荣的视线转向了旁边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剪着齐刘海，两侧头发却剃得很短，荞麦色皮肤，个子很高，卷起的袖子和裤腿外面露出了结实的小臂和小腿。
成杰听到了他的话，有些心里不平衡地说道：“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要不是我们寝室早上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似的，需要起床铃，能这样吗？”
“哟，你还有理了。”左荣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警惕地看了看教官的方向，对林雅璐说道，“我先走了，你加油。”
“嗯，我也快了。”林雅璐加快动作追了上去，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
林雅璐的午觉算是泡汤了，整个寝室的人趁着这个时间七拼八凑地赶完了检查，交了上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还没有缓和下来，大家都各自管各自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林雅璐觉得有必要拯救一下寝室关系，因此积极主动地承担了责任：“对不起，当初我做值日的时候应该再仔细一点的，连累大家一起受罚了，非常抱歉。”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杨舒涵冷冷地说了一句。
林雅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一直觉得这个杨舒涵是不是心理有点问题，看谁都不顺眼。
“好了好了，这也不完全是你的错，可能你的鞋底不是很干净，走路的时候留下了脚印，地面湿的时候看不出来，干了就看出来了，没事的，是那个教官大惊小怪。”季璇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深明大义地说道。
“对，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了。”温宁宁也附和了一句。
林雅璐很感谢她们的理解，但心里却没有高兴多少。
然而生活却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就在林雅璐认为她的军训生活已经够倒霉的时候，老天又送给她了一份“礼物”。
接下来的训练内容都是齐步和正步，因为最后要进行汇报表演。表演的流程大概是这样的，一开始先走齐步，到达主席台前的时候换成正步，走过主席台后再换回齐步。
于是林雅璐的灾难就开始了。
林雅璐天生手脚就不是很协调，容易同手同脚，所以踢正步时候的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忐忑不安地往队伍里躲藏，生怕那个母老虎的千里眼发现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一会儿，林雅璐还是听到那个母老虎喊道：“第二列第二个女同学，你给我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林雅璐，她低着头，愣是不动。
“出来啊，还要我再叫你一遍吗？”母老虎有些不耐烦了。
林雅璐磨磨蹭蹭地从同学身边挤过去，站到前面，眼睛盯着水泥地面。
“你这正步怎么踢成这样，给大家看看，听我的口令，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林雅璐抬起了手臂，感觉它有千斤重。
“正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好像是一声审判，林雅璐一换到正步，大家就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笑声。
林雅璐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大家的笑声其实并没有恶意，但林雅璐觉得颜面扫地，以后要在同学心中树立一个高大的形象是不可能的了，她从心底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沮丧和挫败感。
当林雅璐像个机器人一样走完正步后，母老虎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就这水平，放到我们部队里连最差的新兵都比不上呢，你和中间那个女同学换个位置，回去再好好练练，到时候老师都看着呢。”
林雅璐早就对这个母老虎没有好感了，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步走回了队列中。
然而接下来的训练中，母老虎却一点都不知疲倦地继续唠唠叨叨：“你看，你们整个排面都斜了，停下来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在前面的，不会自己左右看一下啊，你们这队列走得也太差了，我带过的人当中你们是走得最差的。”
管那么多干嘛。林雅璐在心里嘀咕。
终于熬到了训练结束，林雅璐拎起书包走向了温宁宁，季璇也聚拢了过来，杨舒涵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没表现出很不情愿的样子，于是四个人一起往食堂走去。
林雅璐一路都沉默着，几次话到嘴边突然又没了兴致。
季璇发现了她的不开心，劝解道：“你别生气啊，今天的事我们大家都没往心里去，踢不好就踢不好吧，管他呢，我们又不去当兵，再熬几天就好了，没事的。”
“是啊，这个教官真是鸡蛋里头挑骨头，还不是为了那点荣誉分。”温宁宁愤愤不平地说道，捏紧了拳头在空中挥舞着。
林雅璐止不住地笑了起来：“温宁宁你太可爱了，我都没急你急什么？”
“你没事就好。”温宁宁看林雅璐的情绪好了很多，总算是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遇到了两个还不错的室友。林雅璐心里有点庆幸，她笑容满面地和季璇温宁宁勾肩搭背，讨论晚上该吃二食堂的兰州拉面还是一食堂的盖浇饭。
经过了几天的酷热，到了第五天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算是对这群处于水深火热的学子的一场馈赠。雨像整盆水倾倒下来似的，密集得都快看不清前方，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溅得大家的鞋都湿了。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塌下来。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学校通知大家的训练场地由室外转到体育馆。这个消息一出来，所有人一片欢呼。
虽然还要重复枯燥的训练，虽然队伍依旧走得稀稀拉拉，虽然母老虎还是时不时地吼两句，可少了炎热，大家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练了一个半小时左右，连长吹哨让所有人休息二十分钟，这时，教官突然建议全班同学围成一个圈，请人来表演节目。
她说：“我教你们部队拉歌，你们只要跟着我喊就可以了。”
随后，她就朝着隔壁二班的方向喊道：“二班！来一个！”
于是大家也喊道：“二班！来一个！”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
“一二三四五六七□□，你们到底有没有！”
大家喊了好多遍，二班才有一个女生扭扭捏捏地站起来，用低于人类听觉范围的声音唱了一首歌。之后，二班用同样的方式对他们进行了还击。
“一班！来一个！”
他们只喊了一遍，就有人喊道：“我我我，我来唱首歌吧。”
林雅璐正好奇是谁呢，抬头一看，是成杰。
他清了清嗓子：“我今天要唱的是《想你的夜》。”
“好。”大家开始鼓掌。
然而当他一开口，全班人才知道什么叫车祸现场，成杰的嗓子本来就比较低沉沙哑，但他唱到高音部分却非要吊着嗓子，声音又尖又细，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喔——想你的——夜——求你能够再爱我一遍——让爱——再回到原点。”
“这位同学。”教官笑着打断他，“差不多行了。”
教官的话音一落，班级里就发出一阵爆笑。
这是林雅璐第一次看见她笑。虽然林雅璐并不喜欢她，但此时的她，似乎有了些许人情味。
终于熬到了闭营仪式的那一天，一班走得还算中规中矩，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接下来就是冗长的校长副校长讲话。
今天的太阳依旧毒辣，似乎要把林雅璐身上的所有元气抽走。站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林雅璐的头开始痛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身体也摇摇晃晃。接近倒下的时候，林雅璐感觉有一只手扶住了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教官，她有点不舒服。”
林雅璐一听就知道是左荣。
随后林雅璐就看到教官从后面走了上来，脚步急促，一双结实的手抓住了她，把她扶到了阴凉的地方休息，并给她接了一杯盐水。
“你的体质也太差了吧。”她似笑非笑地说，“以后要加强锻炼。”
“谢谢教官。”林雅璐这回是真诚地道谢。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说道：“这几天对你们严格了点，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没事。”林雅璐回答道。
微风轻轻地吹着，似乎所有的不愉快都随着时间消失在空气中，她也有些释然了，静静看着还站在操场上的同学们。
军绿色的迷彩服在太阳下格外耀眼，好像是一棵棵正在蓬勃生长的小树。
总算结束了，但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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