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装修华丽的梁家餐厅，长长的餐桌上，银质的餐具整齐摆放，精美的食物盘盘碟碟，色香味俱全，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大厨之手。
桌子上的两盆水仙花开得正盛，在灯光的映衬下一片盎然春意。
隔壁客厅的电视机远远传来春节晚会模模糊糊的喜庆音乐，团团圆圆的氛围让坐在上座的梁进学面色更冷。
裴若兰偷偷看了一眼梁进学，微微侧过身，对身后的小保姆对口型，道：“赶紧再给叶葳打个电话！”
小保姆点点头。
梁进学厌恶地一拍桌子，呵斥道：“都不准打！这个小兔崽子我看是真的无法无天了！大过年的也不着家！我告诉你们，谁都不准给他打电话！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晚上到底能疯到几点！”
裴若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跟梁进学解释道：“老公，叶葳应该是有事儿绊住了，他最看重过年了，不会不回来的。”
梁进学瞪了她一眼，轻蔑道：“有事儿？他梁叶葳能有什么事儿？我这么忙，今天都能放假，怎么？他一个娱乐公司就比我还忙了？我看是忙着出去鬼混还差不多！”
裴若兰张张嘴，欲言又止。
梁枝枝坐在对面，她知道梁叶葳下午出去喝酒去了，而且有可能是喝醉了，但现在梁叶葳人在哪里，她也不清楚。
她盯着桌上的烛台，只是沉默不语。
梁进学嘴上说着不准打给梁叶葳，但他始终没有动筷子。
他不动，裴若兰和梁枝枝也不动。
三个人就这样坐在各自的位子上，任由桌上的一盘盘美味佳肴冷了下去。
客厅里那座笨重的落地钟嗡嗡的敲了九下，电视里传来隐隐的小品的声音，伴着台下观众的哄笑和掌声。
梁进学眼皮子抬了抬，面上掩不住失望的神色，终于出声：“把菜热一热，不等了。”
小保姆乖乖的上前，把菜端走了。
这顿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梁家人吃的格外沉默压抑。
不知道是因为下午梁叶葳的电话，还是此刻梁叶葳的缺席，梁枝枝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憋着很多坏情绪，急着想要宣泄。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只专注在面前的食物上。
“叮铃”一声，手边的手机响了。
梁枝枝点开手机，是潘立发来的短信。
“结束了没有，我来接你。”
梁枝枝手指微动，快速回了一条。
“不用了，一会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
“你一个人不安全，我已经出门了，快到的时候打你电话。”
梁枝枝便没有再推辞。
吃完年夜饭，已经是深夜十点。
梁叶葳仍然没有回来。
梁枝枝起身，提出要走，裴若兰从沙发上抬起脸，目不转睛的看向她，眼神复杂。
梁进学叹口气：“你哥这个兔崽子，今天晚上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剩你一个，在家里守岁也不像话。算了，既然你想走，今晚就回去吧！记得明天来给爸爸拜年，爸爸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梁枝枝笑道：“你放心吧，爸，我明天肯定早早就来！”
梁枝枝发动汽车，很快就驶出了梁家的宅院。
裴若兰站在门外走廊处，盯着梁枝枝的汽车尾灯在大门口一闪而过。
她眯了眯眼睛，低声问道：“事情办妥了？”
身后的小保姆笑道：“太太，您放心吧，我表哥做事很牢靠的！”
裴若兰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盯着大门的方向，半晌，心满意足的长舒一口气，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小保姆在裴若兰身后赔笑道：“太太……那个……您答应我们的事情……”
裴若兰笑意愈来愈深，最后竟然止不住笑弯了腰，听到小保姆的话，好半天才止住了笑声。
她抬起手，猩红的指甲点了点小保姆的脸，笑道：“放心，只要你们做得好，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办得到。”
小保姆一脸喜色。
裴若兰抬头看向深蓝色夜空，转身前轻蔑一笑，扭着腰，哼着小曲回房间去了。
梁叶葳从头痛欲裂的醉酒中醒来，还没睁开眼，身下的皮质触感就让他一滞。
……自己这是，在车里？
他睁开眼，来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上方，正捧着一张脸痴痴的看着自己的方晴晴吓了一跳。
方晴晴笑的妩媚道：“叶葳，你醒啦？”
梁叶葳想要再次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被绳子绑的死死地。
他一愣，使劲挣了挣，半点没有挣脱开。
梁叶葳不知置信，抬头怒道：“方晴晴，你他妈的搞什么鬼？”
方晴晴神情丝毫不变，娇笑道：“叶葳，大过年的可不要骂人哦！”
梁叶葳这才发现方晴晴今晚将对自己的称呼从过去的“梁少”，变成了亲密的“叶葳”，顿时不悦道：“方晴晴，我想我上次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我不想以后跟你有任何的瓜葛！”
方晴晴“啧啧”道：“你想不想不重要，我想就可以了。别激动，叶葳，我就是想大过年的好好跟你单独相处相处，难道，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梁叶葳这才想起来看向窗外，却发现车子正停在离自己家不远的一个街角。
方晴晴耸耸肩：“我没骗你吧？真的就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等我高兴了，就放你回去，好不好？”
梁叶葳并不把方晴晴放在眼里，他已经放弃了挣扎，但也不配合，嘴角一抹轻蔑的笑，不管方晴晴说什么，他都沉默不语。
方晴晴坐在驾驶座上，扭过身子，对着梁叶葳，从自己小时候竞选班干部的事儿一直聊到大学里被好几个男生同时追求的事儿。
回忆起往事，她一会开心，一会难过，无奈车后座的梁叶葳半点反应都不给。
大年三十，街道上几本没有几辆车经过，更不要提行人了。
可梁叶葳一直扭脸注视着车窗的路灯，就是不愿正脸看方晴晴。
在问了几个问题始终得不到梁叶葳的回应之后，方晴晴脸上的笑，渐渐的就散了。
方晴晴死死的盯着梁叶葳，心中始终不甘。
突然，她发现梁叶葳看着窗外的表情一滞，随即眉头深深皱起，又直起了身子，那张俊脸快要贴上车玻璃了。
方晴晴顺着梁叶葳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街角对面的马路上，迎面停着两辆车，车主都从车里出来，正站在车头处交谈。
一男一女，应该是熟人。
方晴晴再定睛一看，随即眉梢一挑。
她认出来了，那两人正是梁枝枝和她的那个小帅哥保镖。
不知道梁枝枝和那个小保镖在聊些什么，只见梁枝枝笑得温柔，那样子看起来两人相处的很熟稔，完全不像是雇主和保镖之间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看起来倒像是一对亲密的恋人。
方晴晴看了看街角对面的二人，又看了看咬着下槽牙，一脸不悦的梁叶葳，瞬间就了解了一出爱恨纠葛的大戏。
她内心异常痛快，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呦，叶葳，没想到，堂堂梁氏娱乐的大老板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愣头青的小保镖呀？”
梁叶葳扭过脸来瞪她，一双眼写满狠厉：“方晴晴，你给我闭嘴！”
方晴晴见梁叶葳终于又看向自己，愿意跟自己说话，哪怕对方口中不是什么好言好语，她的心里仍旧升起了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她忍不住挑衅梁叶葳：“叶葳，这样，一会咱们跟上去，看看人家孤男寡女的，深夜接头之后是各自回家呢？还是一起出入爱巢呢？”
梁叶葳呵轻蔑地瞥她一眼，道：“方晴晴，你他妈的管的也太宽了！”
方晴晴扭过身子，盯着梁枝枝和潘立各自上了自己的车，她发动车子，满不在乎道：“叶葳，你看着吧，你心中的白月光，说不定不过就是粒剩饭渣而已！”
梁叶葳双手被缚，他见方晴晴真的发动车子，跟在了梁枝枝和潘立的车后，立刻倾身向前，怒道：“方晴晴，你他妈的给我停车！”
方晴晴双手抚着方向盘，不理会他。
梁叶葳怒了，骂道：“方晴晴，你他妈的是谁啊！啊？少在这边自以为是，我跟枝枝的事儿，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他妈的少来我跟前找存在感！”
方晴晴咬了咬牙，继续开车，没有出声。
眼见着车子开上了岚湾大桥。
梁叶葳又骂道：“方晴晴，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枝枝再怎么样，那也比你好！也能甩你十八条街！”
方晴晴也怒了，看向后视镜：“梁叶葳！你胡说！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你瞎了啊？”
梁叶葳坐回后座，盯着后视镜里的方晴晴，冷冷一笑，恶狠狠道：“怎么？方晴晴，你现如今这么纠缠我，不就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的钱花少了，你觉得吃亏了么？”
方晴晴矢口否认，她急切辩解道：“叶葳，不是这样的！我没想要你的钱！”
梁叶葳冷呵：“那你是不记得，你当初接触我是为了什么了！得了吧，方晴晴，你想要钱就直说，别搞得一副对我深情款款执着放不下的样子，也太恶心了好不好！鬼知道，你已经干过多少回这样以色侍人的事儿了？”
“枝枝她当然比你好！她可不像你，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最起码她没有靠着找一个有钱男人过好日子的想法！”
方晴晴歇斯底里道：“梁叶葳！你是不是想死？”
梁叶葳也吼道：“没错！别说跟你相处，就是跟你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我都恶心的宁愿去死！”
方晴晴终于崩溃，她流着泪，却突然平静下来，她轻笑一声，头也不回道：“梁叶葳，既然你那么痛苦，那我不介意让你更痛苦一些！”
梁叶葳看着方晴晴加速，离不远处梁枝枝的车尾越来越近，他心中一颤，惊呼道：“方晴晴，你想干什么？快停车！你快给我停车！”
这边，十几分钟前，梁枝枝在街头跟潘立的车顶头相遇，两个人下车交谈了几句，她便开车跟在潘立的车后，一起朝公寓驶去。
今晚街道空荡荡，不堵车的感觉真的太好。
车子开上岚湾大桥，过年时分，整个岚湾大桥比往日里更是张灯结彩，远远看过去，像是一条银河漂在岚江水面上。
梁枝枝比往日车速要快，她心里有种爽快的感觉。
突然潘立打来电话，梁枝枝戴上蓝牙耳机接起来，莫名其妙道：“怎么了，阿立？”
电话那头潘立急声命令道：“大桥前面的中段纪念碑那里靠边停下！”
梁枝枝不解：“怎么了？”
潘立焦急道：“有人跟着我们，前面快停下！”
梁枝枝一愣，抬眼就看到岚湾大桥路边中段的那座纪念石碑，她脚踩刹车，想要听潘立的话，将车子停下来，结果重重踩了几脚，却发现刹车好似失灵了一般。
梁枝枝心中一惊，正想告诉潘立刹车坏了，突然，她的身子连同整个车子剧烈一晃。
有车从左后方，狠狠撞了她的车。
蓝牙耳机里传来潘立的惊呼：“梁枝枝，稳住车子！打方向盘！”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梁枝枝的车，立刻不受控制的往大桥边沿打滑过去。
眼见着就要撞向桥梁扶手，梁枝枝一边重重踩着失灵的刹车，一边慌忙扭转方向盘，企图将车子控制回路中央。
又听得“砰”一声巨响，她慌忙看向后视镜，只见潘立的车将身后一辆黑车用力一撞，那辆车立即也偏离了轨道。
下一秒，那辆车子竟然又重新驶回了正轨，一个加速，又朝着梁枝枝的车撞过来。
又是“砰”的一声。
这一下撞击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梁枝枝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这辆失控的车，只是一个瞬间，车子便在空中翻腾了起来。
车子升腾而起，越过岚湾大桥的护栏扶手的那一刻，梁枝枝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好似打开了慢速播放模式。
漆黑夜色里，大桥上的灯温暖如豆，她望见了远处月光照耀下翻着熠熠银波的幽幽江水，对水的恐惧记忆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一声巨响震彻江面，潘立发疯一般的从车子里跑了出来，他趴在大桥栏杆处，附身看向大桥下没有平静的水浪，嘶吼声久久响动江面：“枝枝！枝枝！……”
一阵大风刮过来，潘立能清晰的听到大桥下，江水一波一波拍打桥柱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可惜没有人会回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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