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星星出院这天，天又阴沉沉的，像是闷着雨。
宋葵结束了夜班直接来了医院，还没到八点，医生还没有开始例行查房。
宋葵买来了早饭，带给方红燕和星星。
星星连着吃了好几顿的稀饭，兴冲冲的接过早餐，结果打开一看，有点郁闷：“小姨，我怎么还在喝稀饭啊？我想喝可乐可以吗？”
方红燕拍他脑袋：“你是不是不想出院了？”
星星嘴巴撅的好高，哼哼道：“好像我出院了，你就会给我买似的。”
方红燕交代宋葵：“别被这小子迷惑了，可乐什么的，能不喝就不喝，没看朋友圈那些视频吗？一锅熬干了，剩下的都是糖稀，乌漆嘛黑的，看着都不健康。”
星星看着方红燕，得意道：“姥姥，那你看过另一个视频吗？就是那个无糖的可乐，熬了之后，什么都没有，很健康。”
方红燕瞪他，脸上就差写着“可乐怎么可能健康”几个字。
星星恳求的看着宋葵，宋葵冲他眨眨眼，星星收到信息，蔫了吧唧的脑袋又抬起来，抱着碗，一边喝稀饭，一边叹气：“我的胃啊，可怜你了，你再等等，你会喝上可乐的。”
宋葵失笑。
方红燕收拾了东西，问宋葵：“中午在家吃了饭再走吧，不耽误你下午开店。”
宋葵点头。
她是想着过去帮着收拾下，毕竟陈星罗家里两三天没住人了，怕是有些灰尘。
医生巡房过后，批准星星打完今天的点滴就可以出院了。
好在最后一天，就是些巩固的药水，量比平时少了很多。
宋葵跑上跑下，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
不到十一点，星星的点滴也打完了，感谢了医生跟护士，又告别了临床的小姑娘一家人，三人离开了医院。
宋葵一点儿也不喜欢医院。
她在医院里，相继失去了最爱的她的爸爸和妈妈，也感受到了人情的淡薄与背叛。
虽然也不至于像电视剧里拍的那样，好似对医院过敏似的，待都待不下去。但也不得不说，每次来医院，她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或许是因为顺利出院的原因，她觉得今天的心情都不错。
三人打车回到陈星罗家。
封闭了好几天门窗的屋子，门一打开，迎面一股形容不来的气味。
方红燕打开了窗户，让空气对流起来。
宋葵牵着星星去沙发上坐，又将身上的大包小包卸下来。
星星抱住宋葵的胳膊，偷偷的问：“小姨，你会给我买可乐吗？”
宋葵摸摸他的脑袋：“怎么还惦记着呢？就这么想喝吗？”
星星点点头，说：“我每次表现的很好，妈妈都会带我去肯德基给我买一杯可乐。”
宋葵蹲下来，平视星星的眼睛，轻轻问道：“星星是想妈妈了，对吗？”
星星有点瘪嘴，可能是想哭，但是还是忍住了：“妈妈要工作的，我表现的好，妈妈才能放心。”
宋葵心里软软的，她小声的承诺道：“星星真乖！不过今天你还打了点滴，最好再坚持一天。明天小姨一定带你去肯德基，好不好？”
星星懂事的点头，小声说：“不要告诉姥姥。”
宋葵竖起手指，小声说：“保密。”
星星得到了保证，乖乖的打开电视，在沙发上，认真看起动画片。
宋葵去厨房，方红燕正在检查冰箱，看到宋葵进来：“冰箱里有肉，也有点菜，就是不算太新鲜了。要不今天不出门买新的了，咱们简单吃点顺带清一清库存？”
宋葵说：“没问题，时间也不早了，再出门买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我怕星星饿了。”
说着就要帮忙洗菜。
方红燕赶她出厨房：“你一夜没合眼，又忙活了一上午，赶紧去沙发躺一躺，我这边很快的，一会做好饭了叫你。”
宋葵无奈，只好出了厨房。
想了想，怕一会吃了饭星星和方红燕还要午睡，就去给两人的床换床上四件套。
换完了星星的小床，她又去陈星罗的卧室换床单。
她打开陈星罗的大衣柜，从底层翻出来一套干净的床上用品，手一抖，一份牛皮纸文件袋掉在了地上，露出了文件的一角。
宋葵以为是陈星罗的工作文件，捡起来，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整个人就愣在那里。
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白溪敲了敲周雨年的办公室房门，半天没人回应。
他推开门一看，周雨年坐在工作椅上，靠着高高的真皮靠背，就那么睡着了。
白溪轻轻咳嗽了几声，周雨年都没有醒过来。
他不得不上前，准备叫醒对方。结果，刚一靠近，对方就睁开了眼。
周雨年坐直身体，扭了扭脖子：问道：“怎么了？”
“老板，范部长今天来报道上班了。”
周雨年闻言，冷哼一声：“才三天，眼看着一个被人抢走了本应该自己掌控的权力，自然心有不甘。”
白溪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林梓鹤呢？他干嘛呢？”
“范部长一来，他就自然卸任了，已经把负责人的工作归还范部长了。”
“谁让他交权的？我让他这么做了吗？”周雨年蹙眉：“让林梓鹤来一趟，马上！”
白溪为难道：“老板，现在是午休时间，员工大都去吃饭了。”
周雨年一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没想到自己打了个盹，就睡了一个多小时。
“您昨天没休息好吗？”白溪好奇的问。
周雨年一噎，昨天晚上自己不过是好奇宋葵的微博上那些转发抽奖的奖品，都是些什么东西，结果没想到竟然看了那么久。
他自顾自的转移话题：“饿了，点餐吧，老样子。”
白溪也没深究，点点头，又问道：“那等林梓鹤下午上班了，再让他来一趟？”
周雨年想了想：“算了，都说四不过三，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为开创服务了这么些年，也省得将来我爸说我寒了人心。”
“他”自然指的是范部长。
白溪心里给默默地给范部长点了个蜡。
宋葵怀着复杂的心情，陪着星星跟方红燕吃午饭。
星星咬着排骨，含糊不清的说：“姥姥，你做的排骨比外卖好吃多啦！”
方红燕自豪道：“那可不，红烧排骨可是姥姥的拿手菜！你妈打小就爱吃。”
星星嘿嘿笑：“我也爱吃！”
方红燕乐的眉开眼笑，给星星又夹了一块排骨，又叹气道：“多吃点，可怜的星星，爸妈都忙得不挨家，搞得我们星星热饭也吃不上一口。你说说，挣那么多钱有啥用！”
星星认真道：“有用的！妈妈说，她要努力再努力，要能挣大钱，就是一个人，也能把我养得更好。”
方红燕揉揉他的脑袋：“星星真懂事，挣钱的事儿让你爸妈操心去吧。我们星星只要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就好了！”
星星像模像样的，学着方红燕的样子，给她也夹了一块排骨：“姥姥也要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一老一少笑成一团。
宋葵听着星星的童言童语，想到刚刚发现的陈星罗起草的离婚协议书，心里有些难过。
方红燕看她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小葵？一幅神游天外的表情。”
宋葵回神，笑笑说：“没什么，可能就是没休息好。”
方红燕也给她夹了块排骨，语重心长的劝道：“别太累了。人这辈子呐，哪里能忙到头啊？虽然说这时代变了，妇女也是半边天了。但是一个女人还是要有男人疼才算是真正的幸福。你看你表姐，再能挣钱又怎么样？谁指着她挣钱了？我自己有退休金，不会花她的钱。她老公比她工资高，肯定也不指着她那点薪水。我就盼着她们一家三口，天天开心，有屋住，有饭吃，简简单单的多幸福！结果呢，本来老公就不在身边，她还一天比一天忙！你看，自己孩子生病也顾不上。我敢说，让她再活一遍，她肯定后悔现在的选择。”
她突然话锋一转：“你也是啊，大姨上次说的，你别不当一回事儿。你要是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我也算对你妈妈有个交代了。再说了，趁着大姨现在身子骨还可以，你早早生个孩子，我也可以帮你带一带。”
宋葵看着方红燕鬓角的花白头发，突然就觉得方红燕老了。
不再是当年那个带着小小的自己站在宋家老宅门口指着宋家老两口骂，引来街坊四邻围观也不退让的泼辣女人；不再是当年那个在法庭上痛斥宋家不仁不义，将宋家老小批判的个个低头无人敢接话的女人。
此刻的方红燕只是一个柔软的长辈，哪怕絮絮叨叨的劝着宋葵，哪怕有些观点宋葵一点儿也不赞同，可她一句反驳的话都不忍心说。
她有些心酸，面上还是强忍着不显，只笑着说：“大姨，感情的事儿，要看缘分。我的缘分还没到，不能强求。”
方红燕见她态度松动，赶紧说：“不强求，不强求。你只要记得，不要消极的去抗拒，试着给别人机会，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宋葵‘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一整个下午，宋葵在店里都有些精神恍惚。
她想打电话，问一问陈星罗，那个离婚协议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念头随即又被打断。
陈星罗是个骄傲的人，宋葵很清楚这一点。
小时候，陈星罗数学一直不好，每次数学考试都考得很差。
高中会考，基本上每个人都能通过。因为监考老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星罗还记得，自己会考那会，整个考场上，大家小动作不断。
甚至有人翻书，递纸条，老师看到了也只是说一句“小点动静”。
结果陈星罗的数学还是没有及格。
方红燕从邻居那里听说了监考如此之松懈，问陈星罗为什么不作弊。
陈星罗昂着头，淡淡的说：“因为不想。”
如果不想的话，陈星罗是不会起草这份离婚协议的。
相反的，现在她白纸黑字的起草了，虽然双方还没有签字，是不是表明这确实是陈星罗认真想了之后做出的选择呢？
或许感情的事情，还是留给当事人来处理比较好。
宋葵压下这份心思，专心画稿。
她两年前通过网络，接触了一家名为“漫漫人生”的艺术工作室，后来就慢慢的给工作室画一些商业插画。
前段时间接的画稿被打回来了一小部分，但工作室挺负责任的，给出了退稿的原因，又给了正确的建议。
宋葵幼时学画时间不长，也并非专业的科班出身，自身经验也不足。
她倒是没有什么怨言，认真分析了不足之处，又重新改正。
这一改就改到了天黑。
正是宋葵这种端正的态度，让工作室很欣赏——虽然看得出宋葵小毛病不少，但是进步也是很大——因此工作室才一直与她保持合作。有些适合宋葵的工作，工作室那边也会积极帮她接洽。
因着这样的一份温柔相待，宋葵觉得自己才没有变得冷漠。
正是因为见过了黑暗，所以她渴望光明。
她感激所有美好的人事物，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美好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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