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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后延墨


  第十章后延墨

  予尝闻动乱易滋妖邪,岂知太平竟生奸佞?北夷犯境则有赤焰惑民,先帝治平则有凤鸣乱法。

  今洞庭欧阳水月:奸猾险恶,潜包祸谋。以昳丽之形沽名,借诞漫之举钓誉。不举一事竟得赫赫声名,不诺一辞偏有浩浩随从。工巧偭矩,潜移人心。其祖铁工,暴戾好兵,制刀戈以诱杀戮之风。其父乐师,穷奢极欲,作靡音而辟颓萎之气。其妻夏氏,舞姬歌妓。出身于烟花柳巷,卑鄙下贱。乱世以狐媚妖颜,秽乱荒淫。三世小人,君子不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欧阳一氏,巧取豪夺,独占洞庭山岛竟历三世,金堂玉殿,朝歌夜弦。好施小慧,弄耍百姓。使人不怒其奢糜而慕其荣华,不畏之魑魅而敬之山君。废樵禁渔,迫民无以事生产;兴楼建台,胁众共与贪逸乐。不从太守政令,不服王道教化。装神弄鬼,妖言惑众。愚民之罪,人神共愤。

  云南蓝谨臣,身受浩荡皇恩,胸怀不臣异心。欧阳水月自甘堕落,同流合污,予其神兵,养其死士。妄起逆反之师,敢犯滔天之罪。杀我王师,戕我子民。唐门听风,素有侠义,忠信孝悌,横遭杀身之祸。滇川黎庶,向存古风,淳朴良善,惨罹刀兵之难。豪侠置于死地,万民陷于水火。皆谨臣、水月之过也!

  今蓝贼既已授首,欧阳岂可姑息?即兴王师,讨贼救民。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人生坎坷往往皆因自作孽耳,岂知水月公子多情重诺,爽直不羁,竟转因之所累。我听说拥雪夫人死后身体非但不腐不臭,反而幽香袭人,水月公子则死前泪流三日,不可断绝。如此奇观我虽都未曾亲眼见到,但每每念及总还是免不了伤感落泪,究竟是要何等的深情方能如此呢?我思过七年,时常想一睹水月公子之风采,却奈何深情之人竟都如此不寿啊!”明虚道人缓缓放下两个月前朝廷征讨拥雪山庄的檄文,心里无限伤感悲凉。

  “欧阳水月,其行如水,利而无争,其容若月,温润光华。这才短短一两个月,水月公子便从奸险狡诈的谋逆小人又变成德行若水的上善君子了,朝廷这两篇诏告也倒是十分有趣。”方子皇对照近日朝廷又颁下的追赏诏书,只觉得无比讽刺。

  “传闻水月公子与拥雪夫人死后洞庭之民莫不哀恸欲绝,接连一月不市鱼肉,不闻歌舞。夜间河灯纸船,布满洞庭湖面,人声咽泣,密于风声虫鸣。这般传言纵然有夸张之处,却也分明体现了人心所向。当今朝廷原已颇受百姓信任,而皇上登基刚满一年,自然不愿寒了民心。如今朝廷为拥雪山庄平反,又下诏追赏,非但会消泯民间江湖怨言,而且世人见到当今天子竟如此嘉赏少君也定将会感动万分,把对少君的敬慕之心转移到天子身上吧。”

  “正是如此。何况在燕翎围困拥雪山庄的前几日,便有许多岳阳民众集结闹事,若非一神秘人从天而降,立在城头晓以大义,还不知今日是何等地步。此事由岳阳守亲自奏明皇上,却非是野史传闻了。”明虚道人听了似乎十分感慨,然而却并无回应,方子皇便又继续说道:“而且据闻在蓝家收缴的拥雪山庄所铸刀剑规格不一,并不像是军中器械。因此有人传言拥雪山庄铸剑无数,精品无算,常常为人收藏,那些刀剑不过是蓝家四处从收藏人家那里搜刮而来。此外,据传还有人拿出早些时候蓝家向拥雪山庄购置兵器却被少君拒绝的字据来加以佐证。此事若是属实,那么想必岳阳之民心中也已知晓少君死其非罪,因而心中怜惜作出如此种种悼念之举自是深可信之了。”

  方子皇虽然尚简,但却能一人用双剑使出武当最繁复的剑法,自然是不笨的。明虚道人当然知道这些,他也清楚方子皇此时心中的憋屈与不满。明虚道人叹了口气,看着方子皇缓缓问道:“便是如此,又该如何呢?”

  方子皇原本义愤填膺,胸中一口浊气不散不快,只望可以痛快淋漓地发泄一番。然而此时明虚道人如此一问,方子皇突然间莫名地有些怔住了。他心里默默想了许久,一时之间竟是觉得无言以对。此事纵然荒诞到令人郁闷,可事已至此,又该如何呢?皇上已下了平反追赏诏书,难道自己还妄想要用江湖规矩去抗争么?

  方子皇想不出答案。他抬头又看看明虚道人,忽然间他觉得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位大师兄了。并不是因为他如今披头散发,身着灰色道袍的形象实在和他的年龄相貌不相称。实际上,方子皇反倒觉得如今他不束发戴冠的样子更像是从前那个狂狷无形的大师兄,只是,他的骨子里却隐隐地透露出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陌生气息。方子皇觉得有一些恍惚。他不禁想起八年前的时候,他们师兄弟三人联剑江湖,惩奸除恶,何等的潇洒恣意。那时的大师兄还不是如今眼前的静如秋水的明虚道人,而是一个叫做明子绪的爽朗不羁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虽然他现在依旧年轻。可时光的印迹却往往并不止于留痕表面,更多的时候是直入骨髓,深刻而又难以察觉。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明虚道人也不是叫明子绪,掌教真人无尘子说他有慧根,给他取的名字叫做明子虚。可自晓事后明虚道人便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又不敢太过分引得三师叔绝尘子责罚,于是自己便偷偷改成了明子绪,听起来也无太大差别。然而,最终还是让绝尘子发觉,险些被罚了一通。幸得无尘道长并不在意,只是笑笑,二师叔出尘子便发话由他去了。那时的明子绪真是任情任性,又豪情万丈啊!即便是最后爱上了魔教赤焰侯的义女花飞雨,依旧义无反顾,我行我素。后来花飞雨身死,明子绪虽然悲痛欲绝,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也颇多失态失礼之处。但在方子皇看来,正当如此,他才依然是自己认识了解的那个大师兄,丝毫没有变过。掌教真人无尘子似乎也如此觉得,所以才不顾世人欲杀之而后快的愤懑之情只罚了他思过三年吧。

  既然如此,那么所有的变化是在什么时候呢?

  五年前,明子绪三年思过期满,许多人过来看热闹。那时的明子绪双眼无神,空洞僵硬,面无表情地跪谢于世人面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漠然地说道:“我明子绪,错了。”方子皇看着他生生地忏悔自己的罪过,责悔自己不该爱上魔教的妖女,心里一阵阵疼痛,却仍然感觉得到他并没有变,只是心里依旧悲伤罢了。

  无尘道长似乎有些失望。“你既不知错,何必认错?”明子绪讷讷无言。于是又是四年。四年过后,明子绪再出关时,方子皇和宗子羡堪堪从华山赶回武当,不曾知晓掌教真人的训示。明子绪一看到他们俩师兄弟便笑了,亲切开朗。方子皇和宗子羡心里都十分庆幸,大师兄终于回来了。

  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武当山不在五岳之中,却有“五岳之冠”的美名,仙踪飘渺,紫气霓生。明子绪自第二次出关以来便时常喜欢独立在金顶之上,静静地看着云海潮生,松涛波起。宗子羡问方子皇:“你说大师兄真的释怀了么?”方子皇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若非如此,师父怎肯放他出关?再说都已经七年了,便是如世间夫妻朝夕相对,爱情也该渐渐地淡了,何况他们这生死离别造成的无妄思恋呢?”宗子羡笑笑,说道:“你曾经说只要大师兄走出这片悲伤便会变回从前。我最近一直觉得大师兄确实已经变了,只不过却不是变回从前。所以,你说他如今到底是悲伤还是不悲伤呢?”

  现在想想,果然还是宗师弟的感情更加细腻一些啊。方子皇心里想着。若非宗子羡数月前收到家书得知母亲生病回家探望,方子皇此刻真想拉着宗子羡再重新讨论一下这些问题。他看着明虚道人的背影,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还爱飞雨姑娘么?”

  明虚道人回过身来,似乎有些意外方子皇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片刻的沉默,明子绪又背过身去。

  “我爱她,一如昨日。”

  一如昨日。方子皇心里重复地默念着这句话,再次觉得无言以对。他自然知道明子绪早已情至深处,可还是不免觉得有些意外。他素来豪壮激进,此刻却莫名地在心里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悲凉,如此感性的词汇还是平生第一次浮现在自己心里吧。殿内烟香熏染,似梦如幻。方子皇忽然隐隐地生出了想要逃离这一片迷离虚空的念头。

  凛冬之月,寒气结冰,见之如雪,依附于树枝之上,亦如春风夜来,勾引得一片玉树琼花。明虚道人独立金顶,日出渐高,不知何时琼花亦已渐渐飘散。明虚道人心里感慨,便听有人自身后而来,说道:“据书上载,此景俗称树挂,齐鲁谓之雾凇,乃冬日寒气所生,十分难得。只有在冬季寒冷漫长之地,静风少云的晴朗冬日里方能有幸一睹其瑰丽。然其美则美矣,却瞬息无常,日出便飘散而逝了。”明虚道人知道是后延墨,也不回头,答道:“若非其瞬息而逝,又如何引人心心念念挥之不去?既然已引得人心心念念,又如何能谓之瞬息而逝?短暂与长久岂是如此轻易可以说得清楚的。”

  后延墨拣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也不理他这一番回话,突兀地说道: “今天我最后一次杀你,然后就要走了。”

  “嗯,你早应该走了。”

  “你不问问我究竟是何人,又因何非要杀你么?”

  “如月之华,敛于一线。你的那对月敛刃,还有你施展的刀法,方师弟和宗师弟虽不认识,我却是认识的。”明虚道人也挑了一块石头安然坐下。“飞雨她没有你娴熟,而且她用的两柄弯刀,也不及你的那对月敛刃凶险凌厉。”

  “飞雨是我义妹,赤焰侯是我生父。”

  明虚道人似乎微微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只是恋慕她的师兄弟。”

  “开始确实如此,后来我向她表白心迹后她便成了我的义妹。我父亲确实也一直待她如女儿。”后延墨不禁有些失落,一阵怅惘后突然又变得凌厉起来,“她因你而死,你却好好地活着!你为什么不救她?”

  “我活着,她便活着。”明虚道人抬头看一眼苍茫的天空,“她没有救出她的义父,一定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来吧。”

  后延墨似乎十分反感,冷哼一声,说道:“你现在什么都已知道了,死了总也不冤了。”说着身形便一跃而起,双手中指闪过一线幽蓝的光芒向明虚道人咽喉切去。明虚道人似乎早已习惯,道袍长袖一拂,人又跃到一丈以外了,淡然地答道:“可是自从你前几个月告诉我你的名字后,我便知道你已经不想杀我了。”

  后延墨冷僻的表情一旦挂在脸上似乎便永远拂不去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僵硬起来,与先前娓娓叙述雾凇景致的时候判若两人。他又冷哼一声,才说道:“你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了,我告诉你我的名字非是我不想杀你,而是想要你知道你确实该死。我听人说武当三子皆良,二子方皇。当初在华山时我不知你仍在闭关思过,误和他交过手。虽然其双剑绝技名下无虚,然而我若决意杀他也定非难事。但我不知你这七八年经历了什么,方子皇的武功已不如你。我现在不杀你只是因为杀不了你而已。”他乜斜着眼睛讥诮地看了明虚道人一眼,又昂首挺胸睥睨苍穹,傲然说道:“你我只在伯仲之间,日后我只要再多一份把握便立刻回来取你性命。”

  明虚道人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想起初见花飞雨的时候。那是在一个落英缤纷,飞花如雨的季节,所有的景物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美。花飞雨在花荫道上打马疾驰,却又时时地勒马扬蹄。明子绪不禁觉得十分好奇。

  “据说宋朝徽宗皇帝曾考试天下画家,主考官出题曰:踏花归去马蹄香。等到交卷后,主考官阅尽画稿均不甚满意,直至看见有一人画道一官人打马归去,几只蝴蝶追逐着扬起的马蹄翩跹起舞时方才如获至宝,评为第一。我不曾见过那画,但只想像那画面,还有那诗,便已觉得美不可言。如今正值江南落花,蝴蝶起舞之际,我这马儿如此俊朗,纵然落花不香,但想必也是能招来蝴蝶嬉戏留连的。”明子绪不禁莞尔,觉得眼前这少女的姿态真是尤为可爱,便是眼前这落英之舞,也是万万及不上她的。只听那少女粲然一笑,又继续说道:“又纵使她们也不喜欢我这马儿的俊朗,那我生得和她们一般明媚可爱,心里又是如此地恋爱她们,料想她们也应当如是这般地恋爱我吧!如此便围着我跳舞也定是和那画是一样美的。”明子绪心里一颤,他知道,一件无可挽回的事情终于在他的生命里发生了。

  飞雨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呢?她身边的人都是这般如她一样可爱么?见识广博却又骄傲敏感。算起来后延墨应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也有二十七八了吧,虽然聪明时像一只狡猾的受了惊吓的兔子,可天真起来却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若是有机会真想去看看她成长的地方呢。明虚道人心里想着。他看了一眼眼前昂然挺立的年轻人,又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道:“近日天气都很好,你若是准备走了便趁早走吧,以你的身手,武当之大,方师弟很难发现你。可若是等到大雪封山,道路便难行了,那时一切便不好说了。”

  后延墨转身便走,堪堪迈出几步后却又突然停下来问道:“之前你不知道我的具体身份,如今我已言明我是赤焰侯之子,而你身为武当掌门,就如此任我离开?”

  明虚道人又笑了,问道:“有何不妥么?”

  后延墨转过身来,面上的冰冷已经变作嘲讽,可开口说话时语气仍是冷若冰霜:“你以为赤焰侯是什么人?”

  明虚道人似乎有些意外,答道:“其实他曾经已将飞雨托付给我,可飞雨最后却还是担心不下,终于折了回去救他。就此看来,他纵然有些令人讨厌之处,但也绝非大奸大恶之人吧。”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闭关七年,不闻世事,时常沉溺在过往的记忆之中,不可断绝。仔细想来,当年赤焰教似乎并未做出十分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却莫名地招来世人的嫉恨仇视,却也令人费解。但事已至此,世人在心中早已形成固定认知,不可动摇,只是有时想得深了便未免令人感到凄凉。”

  后延墨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又问道:“那你又以为公子起是什么人?”

  “公子起曾拜会过家师,我有幸见过其人。他的风华气度,确实令人一见倾心,实可谓之天人。纵使他没有做出那些至今为人津津乐道的壮举传说,只见其人,以言语相交,其个性魅力亦是令人心折不已。”

  后延墨仰天大笑,突然间笑声又戛然而止,竟用十分玩味的语气说道:“那你可知公子起称我父亲为世叔,而我和父亲则称他作少主?”

  明虚道人闻言一震,脸上满是惊疑之色。四年了,世间让他动心之事日益增多。花开春风,虫鸣秋草,莫不比以往更让人觉得可爱。但令他感到震惊,还不自觉地流露出形色来的事情却是再也没有过了。

  “我父亲只不过是为公子起铺路而已,纵然施暴行恶也是在所难免,因此世人肆意折辱他也就罢了。但你可知慕容一族竟也将他视作叛徒!他老人家一生为慕容一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你说可笑不可笑?”

  明虚道人心里妄生了念想,便闭上双眼,静心盘坐,听他继续说下去。后延墨看了他一眼,果然继续说道:“我虽然心里愤恨,但细想之下,我父亲已然以死成全了公子起的盛名,可谓功德圆满,何以公子起却将他视作叛徒,另一方面又分外地关照起我?我不得不怀疑当年是否还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事实。

  “我心里终日惶惑不安,一年前终于逃了出来想要寻找答案。不过慕容一氏的前辈们自我父亲死后便已然不再信任我,因此派了人手来抓我。因此这一年来我隐迹于武当一则是想杀你,另一则却是为了躲避慕容一族的追捕了。不过奉命来捉我之人虽然看似谦恭和顺,但我却知道他内心并不喜欢宗族之事。这一年来我几乎不曾听过他的消息,想来多半竟也是趁此机会摆脱家族事务了。

  “而最近半年来,自景呈毓暴毙后,便有唐门重创,蓝家灭门,拥雪山庄瓦解等诸多大事发生。这其中历历诸事,论及诡异之冠却要数景呈毓暴死了,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此之后才接二连三地发生。更何况景呈毓是当年武林盟主梅远山的义弟,对当年之事定然知晓诸多内情。我听说他暴死后他的徒弟沈临渊甚至不顾丧仪便急匆匆地赶回京师,以沈临渊铁捕的才干定是对当年之事有了惊天发现才至于如此失态失礼。而且后来的事情虽然看似与景呈毓之死毫无联系,但却依旧让我觉得它们也只不过是我父亲当年之死的延续罢了。便是无尘子如此急于将掌门之位传于你这声名狼藉的大弟子想必也逃不过此算。”

  明虚道人依旧默默不语,许久后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问道:“那飞雨呢?飞雨又何必要死呢?”

  那飞雨呢?飞雨又何至于此呢?还尚未来得及细想这些,后延墨只听到花飞雨的名字,冷傲的表情和语气便已然瞬间冰消瓦解了。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变得温柔起来,凄然答道:“我也不知道。当初只是人手不够,几乎所有能用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飞雨武功再好也不过一介女流,并无十分险要的任务,只是从旁协助我父亲分担一些事务。我也从没想过她会死。”

  明虚道人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便有眼泪濡湿了眼角,又顺势悄悄地流淌下来。

  “我有预感,许多事情都快要水落石出了。你心中若还有一丝执念,不如同我一道离开这武当山。”

  明虚道人站起身来,树上的雾凇奇观已经不知于何时泯然无迹了,方才满目的素裹银妆便只剩下成片成片的漆黑树干,坚冷如铁。铁树银花花已散,空气却变得格外清澈起来,天空一片湛蓝,微风无云。他静静地站在山顶,泪痕终于渐渐地也风干消逝了。如此美妙的天气,似乎有些不太适合今日的气氛呢。他心里想着,一甩道袍挂在金殿前右边的一只铜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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