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太失踪了 上
木十七的娘亲是谁？说起来，那可真是赫赫有名，她叫木柔依，外号木娘子，是锦麟城中最著名的制作首饰的匠人。她制作的首饰独领风骚数十年，期间诞生了无数的赝品，时尚界有专门的鉴定师为刻有“木”字的首饰作鉴定，据说，月入万两银子，这对月薪五十两纹银的工薪阶层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朝廷的工商部门还专门进行过针对木氏首饰的打假活动，最后的结果是，赝品实在太多，一百件里头或许能有一件真品，如若细究，牵涉甚广，法不责众，只能不了了之。
可以说，木氏首饰明里暗里的养活了不少的人。其中，就包括隔壁的永安镖局。这些年，送往外地的首饰，都由永安镖局派出武功最高的镖师走镖。纵使这样，一年里头，也会有那么三两次失手的时候。木柔依每次都对安镖头轻轻的一摆手，说，“几个小玩意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木柔依不计较，木十七却是肉疼得紧，当着娘的面不好说什么，只是咬着嘴唇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安镖头。安镖头活到七十多岁了，别人眉毛挪个一分半毫，他都猜得到那人在想什么，更何况是未经世事的木十七？
安镖头后脚刚迈出木柔依的院子，一只手就往后一探，准确无误的将银票放入默默的跟在后面的木十七的手里。她一边紧紧的握着银票，一边堆上美丽而虚伪的笑推让着，“安伯伯，这怎么好意思？老是让你破费，快拿回去吧。”
“拿去，孩子，去买吧。”安镖头心里明白，不出一个时辰，这张银票就会变成各色各样花猫绿狗的东西，否则，她就不是“一文不剩”木十七。
可是，人生苦短，总得有些不良嗜好打发时间。
比如安镖头自己。他当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剑笑”，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每日牵着只金毛，从城东遛到城西，在戏园子里听上半天的戏，再从城西遛回城东，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每天早晨，沿街铺面的店主看到他，就知道该开店门了。到了中午再见到他，那就是，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安镖头简直就是锦鳞城里的一个大钟摆。
安镖头觉得，人这一生，做钟摆或者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得快活。
至于镖局的大小事，他早就全权交给两个儿子处理。
只除了一件事。
这也是一年之中，永安镖局走得最重要的一趟镖。
每年的六月二十六，知了叫得最响亮的时候，安镖头都会亲自带人护送木柔依去江南，时间长达一个月。
这一个月，也是木十七最快活的日子。她可以从早到晚只做一件事。
买买买。
买买买。
她从未问过木柔依，每年去江南做什么，甚至，她压根连想都没有想过。她每日里数着手指头，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着木柔依快点动身。
木柔依为木十七的嗜好伤透了脑筋，为了遏制女儿的不正之风，每个月，除了给她零花的月银二两，就别想再从她手里抠出一个子儿。
除了这一个月。
木柔依每次临行前，都会破天荒的给木十七留下三十份银子，交由十七的奶娘艾嬷嬷保管，依着日子每天发给木柔依二十两，由着她去糟蹋。
没想到，今年的三十份银子都花完了，木柔依还是没有回来。
木十七悻悻的走回皓月广场，里面还是人山人海的，连叫卖吃食的小贩都吆喝得格外响亮，下再大的雨都浇不灭他们八卦的热情。山昆还规规矩矩的在车上等着，见到木十七，奇怪的问道，“姑娘，今儿怎么什么都没买？”
“买买买，买你个头！”木十七没好气，甩开帘子坐上马车。
还买什么？娘一直没回来，艾嬷嬷一口咬定再也没有一文钱拿出来，她拿什么去买？
木十七没精打采的看着外面，最近真是霉透了，都怪这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半个月，不生霉气才怪。
山昆一向话多，没走多一会儿，他又忍不住的问，“姑娘，我听人们都在议论什么选美，好像有姑娘的名字在里头，姑娘一向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啊。”
木十七一把撩开帘子，愤愤的说，“不知道哪个坏透气的给我报了名，还签了字，我都看过了，那真是我的笔迹。这下子说不清楚了。”
“啊？”山昆回过脸来，“照这样说，还是家贼，肯定是里头的人，我们二门上，哪能拿到姑娘的手迹？”
“让我查出来是谁，先砍断她的手！”木十七又风风火火的合上帘子。
山昆喃喃道，“这，这杀气也太重了。”
木十七黑着脸回到家。木家虽然有钱，但木娘子一向俭省，家中上下连小厮带厨娘也不过十来口人，宅子也是小小的，一点也看不出木娘子是有那般声名的人。
马车在二门里停下，木十七走回房，路上遇到伺候她娘的两个丫头，她也没给她们好脸色。回到自己房里，看到花红坐在窗下的梅花凳上做什么活计，柳绿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看书。
见她进门，两个人都丢下手中的物事，迎过来。
“姑娘一早哪里去了？也不带上我们。”花红抱怨道。
“能去哪里？没了银子，啥也买不成，出去散散心罢了。”木十七还是黑着一张脸，倒在床上，拿一方帕子盖住脸。
“我劝姑娘收收心吧，没事出去转悠什么？你瞧，好好的一支钗，怎么就少了颗珠子？那珠子不说价值连城，也是万里挑一极难得的。我记着，是姑娘及笄那年夫人送的，夫人一向持家严谨，虽然手里好东西极多，但也很少能到姑娘手里，看你回头怎么跟夫人说！”花红一向得理不饶人。
木十七知道她说的是哪支钗，合着眼不吱声。
“好了，你少说两句。”柳绿打圆场，“姑娘担心夫人，出去转转也好，闷在家里闷出病来。要我说，这雨没完没了的下，太太的行程必是被耽搁了，姑娘莫要担心，有安镖头在，夫人又是个极稳妥的，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下次出门记得带上我们，瞧瞧，没个人跟着伺候，衣服都淋湿了，快换下来，小心着凉。”
“带着你们做什么？吵得我耳朵都起茧，烦死了。”木十七翻个身，拿软枕压在头上，突然的，她又来了精神，站起来，一双妙目晶晶闪亮，“是呢，我娘最是个稳妥的人，她必定会想到万一她耽搁个三五天，我没钱花怎么办？定是艾嬷嬷弄鬼，我这就问她去。”
她风风火火的站起来就走，花红和柳绿忙不迭的拿起油纸伞跟上去。
烟雨蒙蒙，天色青青，这小小的宅院白壁黑瓦，似是一副水墨画。
花红说，“我劝姑娘省省吧，天天买买买，买来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还不是散了出去？姑娘买的倒是高兴，可知道外面人都是怎么说的？一文不剩木十七，有了这个名号，哪户人家敢娶姑娘？难不成，姑娘要跟着太太过活一辈子？”
“我自买我的，又没花你的银子，你怕我耽搁了你，等我娘回来，索性就把你放出去，省的你成天害怕自己跟着我，成了那没人要的。”木十七竖起两道蛾眉，没好气的说。
“姑娘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好好好，我这就走，不用等太太回来。”花红也是气性大的，当即就转过身，伞也不要了，人就冲进细雨中。
柳绿做了多年的和事老，早就见怪不怪了，笑嘻嘻的说，“花红也是为姑娘好，姑娘多担待些就是了。”
听到这一句，木十七的眉毛又蠢蠢欲动了。
柳绿见状不妙，剑锋一转，道，“要我说，花红就是书读得太少，只想着身为女人三从四德。其实，说起来女人也是人，李太白不就说过，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喝酒也罢，买东西也罢，不就图个乐子吗？要不，那成堆的银子放在那里有什么用？”
木十七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点着花红的额头说，“你个死丫头，这还算句人话。唉，滚滚红尘，千帆过尽，总是没有我的知音。唉。”
“不过呢，姑娘，花红说的也在理，买是买，也不能买的太离谱，是不是？为了买几样东西，把自己的终身给耽误了，那也不划算，对不对？”柳绿循循善诱。
“好啊，说来说去，你还是在劝我。全家上下，就属你乖巧，人也是你，鬼也是你。”
“我是支持姑娘买的，但是要有个限度。再说了，金山银山，都搬空了，以后姑娘该怎么办？”
“怕什么？李太白也说了，千金散尽还复来。”木十七的眼珠子转了一转，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也不知道我娘手里到底有多少钱，她赚得很多，不是吗？”
花红忍了又忍，终于没将这句话说出口：赚得再多，也架不住你这个一文不剩啊。
(https://www.daowx.cc/bqge121937/6437055.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