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成都府

　　罗傲剑进门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拜见莫修远，而是对着床上的谢瑾言，直直看了过去。

　　几日不见，床上的人又清瘦了许多，苍白的手腕搭在被子上，入目只剩下一个字，瘦。怎么能这样瘦呢？罗傲剑想。

　　谢瑾言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又惊又喜又忧，情绪起伏不定，反倒是狠狠咳了起来。

　　罗傲剑也不避讳莫修远和阿青，听到咳嗽声就急步走了过去，轻轻拍着谢瑾言的背，看起来很熟稔的模样。

　　莫修远淡淡看了阿青一眼，阿青回他一个“自己并不知情”的无辜眼神，莫修远明白过来，略微责备的看了阿青一眼，摇摇头，转身又回了房里。

　　阿青站在门口，左右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生纠结。

　　那厢谢瑾言停了咳嗽，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罗傲剑坐在床沿边，没有起来的意思，闻言答到，“那日我下了山之后，心中不安，总觉得大殿下不会那样轻易就放弃，于是又偷偷潜回了山。”

　　罗傲剑顿了一顿，看向莫修远，“待我回了龙泉山，到了桃花寨，已经是大火冲天，不可挽救了。我担心被大殿下发现，就远远看着，后来大殿下离开不久，谢姑娘和二殿下又回了桃花寨，我只好一路跟随，直到今日在药铺旁看见阿青，于是和阿青一同回来了。”

　　罗傲剑说着话，转头去看谢瑾言，又小心搭了谢瑾言的手腕仔细感知，见脉象似有似无，虚弱飘渺，有油尽灯枯之感，再去看谢瑾言的苍白脸色，手上顿时青筋暴起。

　　竟是有了杀气。

　　莫修远沉默观察了许久，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安抚道，“小夭已经寻医去了，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我记得曾告诉你，计划取消，你为何还是去了桃花寨？”

　　罗傲剑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本来我已经带领着万剑峰众弟子准备回程，不曾想半路遇见了大殿下。虽然我百般拒绝，可大殿下却执意要求我们与他同去。我没有办法推辞，只好同他们一起上了山。”

　　其实说来也是必然，龙泉山毕竟是山，山路崎岖，易行的道路也就那么一条。两群人相遇本来就有很大几率。更何况大殿下本就是带着消耗武林的目的而来，怎么肯放过万剑峰，想来也是罗傲剑自己疏忽了。

　　莫修远听罗傲剑提起大殿下，就猜到了接下来的一切。看他们熟稔的模样，估计罗傲剑应该是有所维护。再加上莫修远自己也提前告知罗傲剑收手，如果不是这样，恐怕谢瑾言也撑不到今日。

　　果然，谢瑾言感激的朝着罗傲剑笑笑，说道，“当日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只留了许多表面伤，只是看着吓人，没有伤及根本，否则我也不能幸存。只是我深中剧毒，没有多少时日了，倒是白白浪费了你的一番好意。”

　　罗傲剑又惊又恐又怒，“怎么会中毒？”

　　谢瑾言缓缓摇头，不再说话。

　　罗傲剑又看向莫修远，后者也是一脸的讳莫如深。

　　罗傲剑心中一沉，想起那日大殿下身旁的一个人来，顿时青了脸色。

　　房间的气氛一时无比沉重起来。

　　再说小夭，那日出了客栈便马不停蹄的往牛背山赶。虽然天气炎热，却日夜兼程不敢停歇。饿了就拿出干粮胡吞乱咽吃几口，困了就找棵树依着合衣而眠，如此匆忙，才在七日后到了牛背山。

　　其时已经盛夏，山间林木更加茂盛繁密。葱茏枝桠纵横交错，挡住了绝大部分的热烈阳光，只偶尔透露出零零碎碎的光影碎片。不见夏日燥热，只留阵阵清凉。

　　小夭走在山间路上，无心欣赏沿途的繁杂风景，只朝着小院的方向去。太阳西沉，飞鸟归林之时，才看见弯腰查看草药的布衣老人。

　　小夭心中惊喜，脱口喊到，“师父！”

　　天机老人正在看那草药，闻声站起身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过了一身白衣的小夭，笑道，“师父在这儿呢。”

　　小夭脚尖轻点，几个跳跃就到了老人面前，看着老人笑容满面的慈祥模样，心中微微酸楚。

　　“小夭，你怎么回来了？南疆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么？”天机老人问道。

　　小夭定了定心神，“师父，小夭此次前来，是有事求您帮忙。”

　　天机老人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落了下去，眼里的担忧疑惑之色明显，“怎么了？难道南疆出事了？不该啊，我没听说南疆有什么动静啊。”

　　“不是，与南疆无关。师父我们还是先进屋去，再让小夭和您慢慢解释吧。”

　　天机老人听了小夭的话，也不关心他那要死的草药了，拉着小夭的衣服就急急进了屋。快速给小夭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定定看着小夭。

　　小夭整理了下混乱的思绪，长舒一口气，才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天机老人听完，再看看小夭的神色，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又是担忧，种种情绪不一而足，难以说清。停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依你的看法，你师兄是中了什么毒，又是否有解决之法？”

　　小夭抿紧了唇，难过的摇摇头。

　　天机老人顿了一顿，又问，“那你现在将你师兄的症状仔细告诉我，我好判断要带些什么过去。”

　　小夭想了想，将谢瑾言的情况一一道来。

　　天机老人认真听着，面色也越来越沉重，小夭察觉到了，心中更加揣揣不安。如果师父也不能治好师兄，她真不知道还能求助于何人。

　　眼看着夜幕降临，小夭又长途跋涉而来，天机老人拍了拍小夭的肩膀，转身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已经端了一盅药膳出来，对着小夭说，“快些吃吧，几日不见，你看你瘦的。女孩子家家的，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然来日方长，疼的是你哟！”

　　小夭双手接了过来，乖乖点头。

　　天机老人笑了笑，不说话了。亲眼看着小夭吃光了所有的药膳，柔声道，“去二楼吧，明日记得带些医书回去，我又新搜罗了几本，正好路上可以给你讲讲。”

　　小夭点点头，答应得无比迅速。

　　天机老人愣了愣，看来经过这场变故，小夭成长了许多。这样也好，倒省了他许多事情。也好。

　　次日，小夭收拾好行装，锁了院门，带好所有草药，小夭和师父一同上路了。天气炎热，小夭心中焦虑，却顾及师父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急行，也不敢日夜不停的赶路，速度就慢了下来。

　　天机老人知道她焦虑，也不说什么，只是尽力抓紧了时间赶路。风餐露宿也并不说什么，反而笑呵呵的告诉小夭各种草药名称，不动声色的宽慰小夭。

　　就这样，从牛背山赶到成都府，又是五日过去了。

　　到了成都府，仍旧是满街的热热闹闹景象，纵使暑气难耐，也有许多商贾走卒走街串巷。

　　小夭不作停留，按照和莫修远事先约好的，找了家最大的客栈住下了。安排好师父的房间，给师父煮了解暑茶，自己又匆匆下了楼去寻老板。

　　老板站在柜台后打着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更添了一份烦躁。

　　小夭走到老板面前，说道，“我想向您打听个事。”

　　老板从算盘里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小夭，“姑娘您问。”

　　“我想问您，最近有没有几个俊朗青年来投宿。其中一个身体虚弱，总是咳嗽。他们之中应该还有大夫随行。”

　　老板想了想，并没有什么映象，又招手让一个伙计过来，问道，“这几日有没有几位同行的公子来我们这儿投宿的？”

　　伙计扯了扯肩上的抹布，似乎是在回想。小夭也不催他，静静站在那里等着。

　　“我想起来了，还真的有。”伙计一拍脑袋，“昨儿晚上来了两辆马车，那马车，我了个乖乖，真是气派。那马也是好马，雄健威武，真是不凡！”

　　老板重重一拍伙计的头，催促道，“说重点！”

　　伙计嘟了嘟嘴，揉揉头，“那马车里确实有好几位公子，个个俊朗不凡，那浑身的气度，那行走的姿势，一看就是大家族出来的。其中一个病怏怏的，走两步就要喘口气，一个黑衣服的青年扶着他，那叫一个小心哟，恨不得把他背起来……还有两个大夫，其中一个我可是真的认识，据说是在世华佗，妙手回春……”

　　小夭听到这里，已经确定了那一行人就是莫修远他们，于是不好意思的打断了那个伙计，问道，“那你可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伙计想了想，一拍手，“这个我倒是真的知道，天字一号房到八号房，他们全包下来了，真是阔气，大家门户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

　　小夭点点头，对着伙计道，“多谢你了，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带我去寻他们？”

　　伙计看了老板一眼，得了允许，立马殷勤的领着小夭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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