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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国家


  莲旸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背上的伤口也结了痂。她本以为在她养病养伤期间还能休息休息,可是夫子每日都来。日常他们并没有大眼瞪小眼。夫子依旧板着老脸,时时刻刻在莲旸耳边讲学。

  莲旸有时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说自己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夫子气的胡子翘起,就是不肯离开。

  莲旸给墨引眨眨眼,墨引拉着夫子毫不客气的把他丢出房门。莲旸终于松了口气,这几日蜀后每天都来,她的寝宫里多了些宫人,尽管她说了好几次,她不需要这么多人。

  可是拗不过蜀后,而她再也不能晚上去荷塘边了,莲旸第一次觉得身为太子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被赶出去的夫子老脸上尽显怒意,守在门外的宫人忍着笑意,夫子索性站在那里高声讲着,他的声音浑厚,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房门传入莲旸耳中。

  莲旸满脸无奈,她对夫子的毅力十分佩服但也决定和他对抗到底。

  夫子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莲旸终于受不了,墨引扶着她起来,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她看见夫子的眼眸中跳动着得意。

  莲旸直直走到夫子面前,忍着背上的隐隐痛意,说道:“来人把夫子给本太子丢出去!”

  夫子浑浊的眼眸里跳动的得意渐渐瞬间转化成不可置信,他怒道:“老臣乃是皇上乃至太上皇的元老,太子理应以礼相待,怎可如此对待老臣,太子您这是大逆啊,大逆啊!”

  莲旸眉梢一挑,大逆?这两字夫子这是说的第四次,大逆就大逆,她喊道:“等一下。”

  夫子以为莲旸把他的话听了进去,脸上有些微微的变化,谁知莲旸转身进了房里,看着夫子温柔道:“夫子您讲了近一个时辰也该累了,还是回去歇歇吧。”

  夫子喊道:“太子,老臣不觉得累。”

  莲旸笑眯眯的弯着眼睛道:“是吗?”

  夫子诚恳的点点头,他以为他和太子的战役是他胜了,脑子已经想好该怎么教育太子,他刚张口,嘴里就被塞了些东西,“啊啊”叫了两声,声音怎么也发不出去。

  莲旸满意的看着墨引,这墨引越来越懂她了。墨引拍了拍手,他摆了摆手示意宫人把夫子抬出去。夫子嘴里掉出一些糕点的残渣,莲旸笑眯眯的目送夫子的背影离开。

  周围的宫人看着太子竟敢如此对待夫子,不禁有些害怕。夫子曾言可不是一般的夫子,他是三朝元老,骨子有着读书人的气质和迂腐,对礼数相当看重。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夫子就这么被带走,想到夫子以前的为人,觉得太子未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莲旸耳根还没清净多久,蜀帝就来了她的寝宫。她看着蜀帝面色不善,不知为何,刚想开口,眼睛看到蜀帝身后的那个身影,顿时了然。

  这个夫子居然去找蜀帝告状,还以为他是什么又气骨的人,不过也是一个找靠山的小人罢了。

  蜀帝本在书房看折子,谁知被丢出来后竟跑到蜀帝那里,蜀帝听着夫子数着莲旸的罪状不禁有些头疼。他们二人的恩怨为何要把他牵扯进来,不过他还是依着夫子的意思去找了莲旸。

  夫子看见莲旸,得意的捋了捋着胡子道:“太子,您的伤好些了吗?”

  明知故问,莲旸看不得夫子得意的样子,说道:“本来好些了,可是看见夫子您,又觉得不好了。”

  夫子听了这话不气反倒笑着道:“这是因为太子您见得老臣次数不多,多见几次就好了。”

  “夫子,您总在我耳边讲学,您不觉得累吗?”莲旸笑道,她心里想着夫子你也是够狠的。

  老臣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不累,身为太子的老师,为太子讲学乃是老臣分内的事,而且太子您需要多多学习。”

  莲旸看夫子今日是铁定要在她好看,她索性也不想在做出一副样子,开口说道:“可是,夫子您很吵。”

  “你!”夫子没有想到莲旸居然敢当着蜀帝的面说这话,他怎么说也是她的老师。他看了一眼旁边坐在那里悠闲喝茶的蜀帝,蜀帝听着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唇枪舌战,觉得甚是有趣,难得夫子会被气成这样。

  想当年他也被夫子告过状,结果就是他挨了一顿骂,还罚抄书。当时他年少最终还是屈服于夫子的淫威下,老老实实的。

  他以为夫子会一直这么下去,没想到栽倒莲旸手里,蜀帝想着当年夫子有多神气,现在就有多气愤,心里不禁有一种解气的感觉。他端起茶杯,茶盖遮住扬起的嘴角,待品了口茶,嘴角的笑意被压了下去,面上一片平静。

  “夫子,您看您,怎么就忘了礼数了呢?我是太子。”莲旸说完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你不是重礼数吗,我就让你一直这么重礼数,看谁斗得过谁。

  “太子!”夫子强忍着怒意,他望着蜀帝说道:“帝君,您觉得老臣说的有错吗?”

  蜀帝咳了一声,说道:“夫子说的有道理。”

  夫子听了看着莲旸道:“太子,帝君都觉得老臣说的有理。”

  莲旸冷笑一声,说道:“父皇,刚才夫子并未直呼儿臣太子,反而说了一个‘你’字,这是不是不合礼数?”

  “确实不合礼数。”蜀帝道,他在心里想不亏是我儿,说的没错。

  “夫子,父皇刚才也承认您所说的确有不合礼数的地方,不知您会如何自处?”莲旸说道,她本来没打算和夫子计较,可夫子居然搬出蜀帝来压她。

  夫子看了一眼莲旸,翘着自己的胡子噗通一声跪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夫子会这样,他沉声道:“刚才是老臣失了礼数,望帝君惩罚。”

  蜀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夫子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挑别人礼数上的毛病,从未被人挑过,现在这样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场景,况且夫子身为三朝元老,一直自持清高,从未有过任何差错,更是因为这样,蜀帝一直都觉得他不会犯错。

  莲旸看他跪在地上,抬起头的时候依旧翘着胡子,知道他只是在为自己刚才的不对认错,并不是对她。莲旸望着夫子,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最后蜀帝还是罚了夫子。莲旸看夫子起身望着她翘着小胡子的时候,眸光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夫子走后,莲旸站在那里不说话,蜀帝招招手把看着莲旸,说道:“焱儿。”

  “嗯。”莲旸应了一声,不过她声音很小,似乎是有没事心事。

  蜀帝看着自己的孩子,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明白莲旸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他问了问莲旸的伤,嘱咐她好好养伤养病,莲旸点点头,她躺在床上,墨引看她的有些闷闷不乐,便问道:“莲旸你怎么了?”

  莲旸听到墨引的声音,道:“墨引,你说为什么夫子会这么重礼数?”

  墨引想了想道:“不知道。”

  莲旸叹了口,她应该明白就算问了墨引也是白问。

  翌日,莲旸起了个大早,带着墨引去了书房。

  夫子不在,莲旸翻看着书房里的书籍,看夫子的桌上摆着一个长长的画轴,上面画着蜀国的地图,莲旸看旁边题着一行小字:“国之国,家之家。”

  莲旸不是很懂这六个字的意思,这画上的标记画的十分细致。莲旸在上面找到宫城的位置,看着蜀国的地方,脑中回想起那晚在城墙上看到了灯火阑珊,蜀帝,夫子他们几乎用尽所有来爱护蜀国。

  夫子远远的进来,他看见莲旸站在那副画轴旁,看着里面的画卷,翘着小胡子缓缓说道:“国之国,家之家,百姓为正,惟愿效此生所有尽责为天下。”

  莲旸抬眸看见夫子,她恭恭敬敬的行礼。

  夫子眉梢一挑,他不知道太子今日是想来做些什么,他说道:“太子这是何意?”

  莲旸行礼之后站直身子,说道:“国,家,百姓,天下,这些您都能兼顾?”

  夫子看着莲旸的眼眸缓缓道:“能。我曾言只想这一生倾尽所有爱护蜀国,为蜀国的百姓奉进我这一生。”

  莲旸一听愣在那里,她道:“可夫子您做的这些真的会对蜀国,会对百姓有帮助吗?”

  夫子抖了抖了自己的衣衫,站直身体走到画轴旁边,看着里面的画,笑道:“无论有或无,老臣都愿这样。”

  “为什么?”莲旸问道,如果夫子所做的一切并不能为蜀国带来哪怕一点点的帮助,他所做的这一切的意义在哪里?

  “老夫这一生,除了自己的内子,最爱的就是蜀国。”夫子笑道,他的笑意牵动着脸上皱纹也变的生动起来。

  莲旸站在那里,她并不认同夫子的言论。她知道,人的这一生并不长,在经历数个日日夜夜之后最后埋进黄土中,这世上好像没有他存在的痕迹,除了石碑上的名字,他什么都没有。

  诚然,有过贡献的人会被世人所歌颂,但是那都是死后的事,哪怕吹嘘着他生前的所有,他也不能复活,更不可能听见世人对他的评价。莲旸认为黄土才是人最后的归宿。当然,如果夫子知晓莲旸所想的话,说不定会吐血。

  夫子看着莲旸,眼前的这个少年无论和他怎么样顶嘴,怎么样对抗,他都是蜀国的太子,蜀国的担子将在沉沉的压在他的身上。

  起初他怀疑这个少年是否能够承担的起这样的重量,现在他也十分怀疑,但是蜀帝只有这么一个男儿,他除了孤注一掷之外,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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