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早读课下课的时候，米扬觉得好尿急，早饭的咸菜太咸了，她喝了很多米汤，现在只觉得下腹一股胀胀的感觉。
她转身问了问后桌一个穿着蓝布衫、脸洗得比别人干净的男同学现在的时间，早上进教室的时候，她注意到他手上戴了一块塑料手表。
小时候的学前班同学，她举目四望，她有印象的只有两个，她之所以有印象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两人皮肤白，还有身上的衣服与脸孔永远干干净净，不像别的同学，一身脏兮兮，早上没洗脸就来上学了。
但是，她真的不记得这两个人的名字，后桌这个男同学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是他的表妹，都姓张，只记得姓，“张”姓是这里的一个大姓，于是她朝他“喂”了一声。
张姓男同学脸上带着一股得意的表情看了看自己手表，说：“9:28.”
94年的时候，在农村，上学前班就有一块手表，还是很少有的，虽然是两三块钱的塑料手表。
那就只有2分钟就要上课了，为了怕等下尿失禁，她还是毅然决定去上厕所，上课迟到就迟到，反正她不想上学前班，老师最好把她开除了。
米扬手里攥着从大姨那里偷来的卫生纸，站在学校女生厕所门口，她捏着鼻子，始终迈不出踏进去那一步。
——里面真的是太脏了！
农村的孩子大多数不讲卫生，虽然她现在也是农村孩子中的一个，厕所里的粑粑拉得到处都是，感觉都无处下脚......
她遥望了下隔着一里路的大姨家，思索了几秒，还是决定回去上厕所，搞事情就要搞彻底，如果能上个厕所，学前班老师就把她开除——那也是喜大普奔了！
回家很快，两分钟就到家了。
她拿出一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房子后面的茅坑旁，扒掉伸缩带的裤子，哗啦啦的爽了一把。
爽完了又有点想上大号，她估摸了下时间，应该已经上课了，既然迟到，那就继续再上个大......
她瞥了眼茅坑旁放着的一捆竹篾，这是农村人家常备上完大号擦粑粑用的，说是擦，其实应该说是刮......
当了十多年的城里人，她实在做不出上完大号用竹篾刮的举动，于是她偷了大姨用来折姨妈巾的卫生纸，就是那种两块钱很大一刀的卫生纸，后来的城市超市里根本没这种卫生纸卖，很大一张，也很粗糙。
就是这种劣质的卫生纸，她也得用偷，大多数农村人拉了粑粑是不用卫生纸擦的，都用竹篾，新竹乡的竹子相当多。
她偷了好几张，放在书包里。
上完大号，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房子边的香椿树下，夏天的香椿树会长很多成人手指大小、浑身毛刺的长条虫子，黄绿色的，有的掉在地上，还有的会随时掉在地上，对于怕毛毛虫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走完这截可怕的路段，她又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回学校的教室。
米扬正想迈过门槛进入教室，张老师站在黑板前叫住她：“那个同学，你站住！”
米扬站在门口，拿出一股自以为痞痞的神气看着张老师。
最好气得张老师把她开除掉！
这个学前班是张老师私人办的，听说这个张老师学历不高，只有初中，重生前，她读学前班的时候，她不知道张老师的学历，但记得张老师对她很好，还抱过她，带着她回家给她粉笔和本子，又把她送回来。
小时候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些印象深刻的东西，其他的都忘了，对于张老师她就只记得这个，还有她也是她问时间的张姓同学一个村的，同属于张家湾，是亲戚。
为了被开除去上小学二年级，她只能搞事情对不起张老师了，私人办的学前班，她一点都不怕被开除。
张老师只觉得站在门口这个上课迟到的女娃娃一脸表情很逗，不过她还是一副严肃的语气，教训道：“我昨天才说过上课不能迟到，要听老师的话！这节课都快上到一半了，你刚刚跑哪里去了？”
米扬愣了，没想到她一个大号上了半节课......
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她着实不好当着班上二三十个同学的面回答，虽然都是一群小孩子，她向张老师招了招手，叫她过来。
张老师不明所以的走了过去。
米扬又招手叫张老师附耳过来，身高差太大了。
张老师弯腰把脑袋凑到她面前。
米扬悄声在张老师耳朵边说：“回家上厕所了。”
张老师一下伸直腰，怒了！
要是所有小朋友都回家上厕所，这个课还上不上了？
张老师虎着脸，手里拿着当做教条的竹条，对米扬说：“把手伸出来！”
米扬：这是要被打手板吗？
她巍颤颤地问道：“打哪只？”
张老师：“......”气绝。
米扬想了想，还是伸出左手，右手还要拿笔呢，她正在复习小学一年级的功课，等着把学前班老师气得把她开除，大姨就不得不给她想办法报名小学了，到时候要求上二年级就行了，二年级正是大姨的小儿子，她的二表哥的班，秋季刚开学，正读第三册，她昨天看见他们数学老师，是她前世的小学数学老师，她才想去读二年级的。
这个数学老师，是一个很好的老师，重生前长大后，她有一次回大姨家，听说这个老师掉到乐佛镇小学去当校长了。
说明这个老师是个厉害的老师。
她现在寄居在大姨家，所在是新竹乡，乐佛镇是离着新竹乡□□里远的一个大镇，比新竹乡档次高很多。
想要跳级，那必然要参加跳级考试，她这几天在往死里背诵小学第一册、第二册的语文课文，虽然这些课文对于高考没有卵用，但是小学就是要考。
数学倒是很简单，她要做的也只有背诵——什么是和？什么是差？
其余100以内的加减法，对于一个大学毕业的人来说，真的不需要怎么看，虽然毕业后几年已经将所学的大部分还给老师。
要不是手掌上传来的痛感，回想起前几天，她几乎以为是在梦中。
1994年8月28号。
米扬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好热，似乎听到她爸在叫她“下车了”。
她睁开眼，脑袋晕晕的，火热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只有一个感觉，热！
她朝她爸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她不可置信地摇了摇脑袋，这不是她爸年轻的时候么？
破烂的客车座位上，是她的红色、上面印着美少女战士的书包。
她爸已经提着两个塑料口袋走到了车门口，看她还没起身，又催促了下：“书包背起来下车了。”
米扬迷糊地照做，将书包背起来，扶着车门下车。
她太矮了，腿短，车门这里的台阶又太高。
她爸穿着西装裤、白衬衫，提着两个塑料袋在前面走，里面红红黄黄，是她的衣服。
米扬一直觉得这是在做梦，但是夏日灼热的太阳，脚上穿着绿色的塑料小凉鞋，踩在滚烫的地上，隔着一层塑料底，还是觉得烫。
这一点都不像梦，她就睡了个觉，就到了这里，难道这是重生？
毕竟一切那么真实。
她爸一个人在街上走得很快，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已经离她很远，于是把两个塑料袋放在赶集时用来摆摊的水泥台上。
米扬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估摸了下时间，大概中午一两点，街上很干净，没有赶集后的凌乱，看来今天不是新竹乡赶集的时间。
等她终于走到她爸跟前，她瞥到水泥台后面不远处有一个店铺，门口放了一个白色冰柜，冰柜上搭着一块浴巾，这是卖冰糕的商店。
米扬舔了舔干干的嘴唇。
她爸米成功以为她想吃冰糕，问她：“要不要买个冰糕吃？”
历史惊人地重合。
她对于她爸把她送到大姨家成为留守儿童前的记忆，仅停留在在新竹乡街上给她买了一个冰激凌，冰激凌的盒子很小，有点类似于后来超市里卖的老酸奶的盒子。
难道当时她也看了一眼街边商店门口的冰柜，还舔了舔嘴唇？
米扬点了点头，米成功准备带着她进去冰糕店。
米扬伸出手，开口：“我自......”
说到一半她改口，她小时候并不会普通话，这里都是说方言，长大后上大学，因为大学里外省的同学很多，大家都改口说普通话，方言基本互相听不懂。
十多年不说方言，她说着蹩脚的方言：“我自己去买。”
米成功从裤袋掏出一卷人民币。
拿出一张五块的给她，估计不知道冰糕多少钱，才给了五块的。
这个五块的人民币还是以前老版的人民币，黄色的，比后来新版的紫色五块人民币大。
米扬将五块钱折起来，从背上把书包取下来，打开书包，把五块钱放进书包的小口袋里。
米成功无语，问：“不是买冰糕吗？”
米扬对于成为留守儿童后的拮据生活印象深刻，大姨不会给她零花钱，在学校的小卖部门口，都是看着别的小孩买零食吃，她只能干看着。
米扬虽然对于重生有一种不真实感，她以前小时候很怕她爸，她爸会打人，很凶，但是现在，她却不怕他，她张口回：“我明天再来买。”
她要把钱存起来，重生后，她不能再过得那么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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