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深夜

　　岁月流转，日光蹉跎，不知不觉间，群山之中再次迎来了一日的黑夜，入夜，经久不衰的雨水，亦是失去了倾泻的力度，无力的残留着蒙蒙水雾，仿佛不舍得就此离去，原来苍天，亦是深爱着这片土地。

　　“师妹，我用昨日剩下的干柴生了火，过去暖暖身子吧”

　　“嗯”

　　南门范围内的丛林深处，一天然而成岩石裂缝内，入夜的冷风吹拂着朦胧的细雨，侵身刺骨。许文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利用前日剩下的干柴升起了火堆，摇动闪烁的火光随风而起，给寒冷的深夜，带来不多的温暖。

　　二人此时于火堆前并肩而坐，经历了生死离别，两人皆变得沉默寡言，只是在心中深深回忆着昨日一切的一切，想到伤心处，不由得泪眼朦胧。

　　“大师兄，你相信有来生吗？”

　　赵敏紧紧盯着摇晃的火苗，仿佛自言自语般呆呆地问道。

　　“呵，信！怎会不信，为兄相信师弟他十八年后，一定再会踏上道途，我期待着与他再次相遇的一天，虽然那时已不认识了彼此”

　　许文亦是静静地盯着火堆，喃喃自语道。

　　“十八年！是啊，若有来生，终会相遇”赵敏喃喃间不置可否，抬头望着洞外无尽的黑夜，希望寻到自己心中那颗闪亮的星。

　　“师妹，放心！待得明日天亮，为兄便带你离开这里，再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了！”

　　“大师兄，我想他！”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为兄的错，是我害了欧阳师弟，是为兄没用”

　　谈到在二人心目中已然仙逝的欧阳铭，赵敏朦胧的泪眼再也克制不住的缓缓滴落脸颊，看着一旁的许文极为心痛，他伸手间将身旁的泪人揽入怀中，言语中深深的感到自责。

　　细雨同怜其悲，寒风不忍破碎，与他们一同守候这深秋的夜，共同期待着明早日光的降临。黑夜，不仅降临了大地，更是接连渗透到地底深处的世界。

　　“哎，该死，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咱们的试炼结束没有？长老和师父们找不到我等会不会担心死了”说话的是已经离开炎谷的刑廉，随着三人渐渐远离炎谷，眼前的世界慢慢变得黑暗阴冷，使得他们不得不再次穿上之前脱掉的内衣，此时正于一条漆黑悠长的石洞内并肩前行。

　　“额，以本人的山林经验来看，我等来后山已有个…六七八九天了吧应该可能，嗯对！”

　　“对个球啊！还六七八九天，你咋不从二开始数呢二货，能耐了你，会数数了是吧，哎呀，师兄你好棒哦！”

　　莫修只是半开玩笑的随意一说，立刻便惹得刑廉的反击，即使在黑夜，近距离他还是能看到刑廉一脸欠揍的表情，顿时怒由心生。

　　“刑廉！你小子欠揍是不是，有种别跑！”

　　“来来，打我呀，嘻嘻！”

　　莫修一脸狂怒的表情，忍着脚痛，握着拳头就要朝刑廉挥去，不料刑廉很是聪明的借助陆一的身体做挡箭牌，使得莫修一阵无奈。

　　说起无奈，二人倒是玩的嗨了，夹在中间的陆一最是哭笑不得，暗道身受这么重的伤，走起来都很艰难，两人还有那精力嬉笑打闹，他对自己的这两位活宝师弟亦是无言以对了。

　　三人就这样磕磕碰碰的走了几个时辰，外界的夜变得更黑，不知不觉间已至申时，脚底结疤了的伤口传来痛麻，朦胧的睡眼闭合的速度越发加快，身体里的生物钟在提醒着他们，深夜了。

　　在陆一的提议下，三人停止了继续行走的步伐，就地躺下，此时皆是卷缩着身子，缓缓闭上劳累的双目，在梦中，期待着明日美好的一天。

　　寒风，并未因众人的沉睡而就此停歇，它一路疾驰，翻山越岭，阅尽秀水青山，于蜀山脚下碰见一人，他披散着长长的黑发，直至小腹，遮掩了这人本来的面目，只是身体两侧自然下垂的双手，褶皱遍布，仔细点隐隐能看得见手骨的轮廓，仿佛一个将死的老人，全身只是皮包骨，毫无生机可言。

　　他正是醒来的欧阳，简单的吞噬了几只野味充饥，却是起不到恢复气血的效果，自从他在峡谷峭壁之顶醒来，便一直朝着下山的路持续前行，中途除了一次捕食外，再无任何休息，仿佛这苏醒过来的不是欧阳，而是一只丧尸。

　　经过一天一夜的不断行走，他离开了后山，但他却没有回到蜀山，或许是他模糊的神智告诉自己，他这幅模样，已不配做蜀山的弟子。

　　无视途中的寒风细雨，迎着这夜空，停驻于山脚下，抬头间露出妖异而干涩的双眸，远远遥望着高耸入云的蜀山之巅，似是悲叹，似是迷茫，就这般停留片刻后，似是不再犹豫，转而再次低着头，向着相反方向步履蹒跚而去。

　　略显弯曲的背影，似是哀伤，有似是不舍。离别，对于此时的他而言，或许更希望是诀别。从此后，他孤身一人，再无师兄弟妹们的挂念，再无长老前辈们的嘱托，亦是，再无笑然师父的疼爱，同时，他一直疼爱的她，已不在。

　　他要凭借一己之力，在这个广袤无垠的大千世界里，活出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精彩，哪怕过程是血腥的、残酷的，但这就是他的命。

　　在他离去的同时，蜀山之巅清风派院内阁楼上，一位中年老者于门外负手而来，单手抚着修长的胡须，抬头间静静地凝视着此时的雨夜。

　　“铭儿，一定要安然的回来，为师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此人正是欧阳铭从小相伴的师父，莫笑然。一身修为散功七重天，周身寒风凌厉，身着略显单薄的睡衣却浑然不动，仿佛这寒风根本无法触及到他的周身一般。

　　心中担忧着在外历练的欧阳铭，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了一块玉佩，这玉佩通体青绿，如两指般大小，其上更穿有一孔，被红线串联。细细一看，这玉佩正面刻着一个“道”字，附带阴阳二气，背面刻着一个“一”字，附带一方阁楼。莫笑然轻轻摩擦着玉佩，心中微叹。

　　“师父，夜深了，还是早些进屋休息吧，大师兄他吉人天相，相信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来，弟子扶您进屋去”

　　“哎~但愿如此！”

　　正于此时，自莫笑然屋舍相邻的第五个屋子里走出一少年，他是莫笑然座下年龄最小的弟子，名叫彦飞，排行老五，刚入山门不久便吵着欲拜莫笑然为师，说是莫笑然年轻之时，游历四方，曾帮助他的家人度过生死劫难，其父母得知恩人身在蜀山，便执意让年仅十四岁的他拜入莫笑然门下。

　　此时彦飞身披外衣，本是半夜起床小解，却幕然发现远处的师父正一脸忧愁的站在门外，顿时心中明悟。连忙上前为其披上外衣，言语片刻，将莫笑然扶进屋内，继而轻轻的关上房门，拔腿向茅房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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